任誰來勸,他都不肯走。
哪怕蕭絕不疼的時候勸他,他也不動彈。
蕭絕這才明白,傅戰風跟他說外孫的脾氣有點倔不是客套話。
他能感覺得出來,傅少御在生氣,縱然這幾日他對他溫柔照顧可謂無微不至,但他絕對很生自己的氣。
但他不知道的是,傅少御胸腔裡的這股怒火,更多的是在針對傅少御自己,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在這種時候除了揪心地追問巫山云為何解藥無效,根本幫不上忙。
那股憤憤鬱結之火,燒得他五臟焦灼,心驚肉跳。
尤其是在見到蕭絕吐血之後,更是急火攻心,喉頭竟也泛起腥澀之感。
“我先出去下。”
傅少御拂開那隻手,快步離開了這間屋子,蕭絕赤著腳下床想追上去,卻被巫山雲按回床上。
巫山雲幽幽道:“做事要留退路,今日諸多苦楚皆是教訓,你應受的。”
“現下只你我二人,”蕭絕仰頭看她,“請您實話實說,我剩多少時日?”
“想死?”巫山雲反問,見他不答,又道:“你是御兒情之所鍾,我定會救你性命。”
他是傅覓的兒子,她不能讓他步自己後塵。
痛失所愛的苦命人,這世上已夠多了。
“求生千苦萬苦,你必須挺著。”
蕭絕攥緊被角,關節處因用力變成慘白色,他比任何時候都想要活下去,他想和傅少御白首到老。
等巫山雲端著藥碗出去,他下床去找傅少御,左找右找沒見到人,他在豔陽下呆立片刻,披了件外衣去了後門的窄巷。
在門口承接雨水的大缸旁,傅少御正靠坐在牆邊,低垂著腦袋,很頹廢的模樣。
“御哥。”
蕭絕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
傅少御抬頭看過來,散亂的頭髮有幾縷貼在臉上,夏日從蕭絕背後把一片陰影投在他的身上,令他的面容更添幾分沉寂。
“啊,你怎麼出來了?”
“我想去大漠,帶我去。”
不是商量的口吻,蕭絕矮身握住傅少御的手,很認真地又說了一遍:“帶我去。”
傅少御與他對視片刻,回勾住他的手指:“好。”
蕭絕彎起嘴角,把人牽起來先帶去沐浴修容,等傅少御又變回那個他印象中風度翩翩的模樣,兩人請示過外公和姑姑,才騎馬出城。
兩人共乘一匹,傅少御從後面擁著蕭絕,任馬兒緩慢悠哉地步向城北。
穿過一片草原和荒漠交接的青黃地帶,他們棄馬步行,沒走多遠眼前就是漫無邊際的金黃色了。
不遠處有異域的商隊經過,駱駝排成一字,在嚮導的牽引下緩慢地向荒漠深處進發,聽傅少御說,那邊是柔然人的領土。
蕭絕第一次見駱駝,很坦誠地跟傅少御說“想騎”。
“等著。”傅少御去追商隊,沙子有些地方很軟,又很深,一腳踩下去,身體踉蹌著有點滑稽。
蕭絕笑得很開心。
沒多久,傅少御牽了匹駱駝回來,不太熟練的打了個手勢,讓那駱駝前腿彎曲在蕭絕面前跪了下來。
“現學現賣。”傅少御笑著把蕭絕抱上去,蕭絕好奇的摸了摸堅硬的駝峰,道:“聽說它用這裡儲存水,才不會渴死。”
“聰明,坐穩了。”傅少御溫聲提醒,牽起駱駝往沙漠深處裡走。
天色近晚,夕陽斜斜墜在沙海盡頭,讓蕭絕想起那天也是這樣美的餘暉,他把傅少御踹進了那條溪水中,咬破了他的嘴唇。
蕭絕抬腳輕輕踢了下傅少御的肩膀,駱駝停了下來,他用腳把男人勾到近前,俯下身去吻住了那兩片柔軟溫涼的唇。
兩人滾到了沙海中,被陽光曬了一整天的荒漠像是夜空鋪好的溫床,曠下無人,只有傅少御剛買來的駱駝在一旁的沙丘上無聊地刨著小坑。
蕭絕把衣衫全部褪盡,任最後一縷霞光灑落在他白皙無暇的身體。
他要把最好的自己,虔誠地獻給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