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驚心(1 / 2)

“啪——”

空曠的寢殿內,迴盪著清脆的鞭笞聲,蕭絕前胸後背一片血痕。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腰背挺得筆直,對一切施加於自身的痛苦極為麻木。

十年了,他早已習慣這種虐待。

又是一鞭,直抽在他的小腹,鞭尾掃過半勃的下體,蕭絕微微蹙起眉頭,緊咬牙關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崔玉書喜歡他的安靜與隱忍,他說那是作為一個殺手最基本的條件。

於是過去十年裡,每次寂寂長夜他要赤裸跪在這裡受鞭時,他都用沉默取悅這個蒼老扭曲的男人。

只要對方高興了,那便能早些結束。

並非沒想過反抗,只是最初的他有心無力,唯有忍受;如今的他無甚所謂,懶得抗爭。

殺死義父和殺死路人是不同的,前者所產生的後續麻煩要多得很,與其髒了自己的劍,還不如冷眼看他被歲月凌遲。

畢竟,崔玉書最痛恨的就是日益老去,這也是他喜歡折磨年輕肉體的根源所在。

衰老讓他逐漸喪失對身體的支配感,崔玉書因此變得抓狂,只能仰賴鞭子賦予他威勢。

以前蕭絕怕他,後來便認為他可憐,而如今只覺得他好笑。

不過是一具披著人皮的骷髏罷了。

“絕兒嘴上說喜歡,眼睛卻分明在說你一點都不享受,”崔玉書用鞭子握把抵住蕭絕眉心,“你跟那些人一樣,也生了叛逃之心,是不是?你也心向赤月,盼我早死,是也不是?!”

赤月,就是中原武林所說的魔教。

踏仙閣本出自魔教一宗,因這些年魔教行事低調,近乎淡出江湖,踏仙閣便逐漸脫離其掌控,而赤月教對這一切也仿若不察,每年僅會派兩名特使到閣中小住半月,美其名曰“聯絡感情”,便再無牽扯。

可崔玉書為人偏執多疑,近幾年尤甚,總認為踏仙閣中遍佈魔教眼線,經常將“清理門戶”四個字掛在嘴邊。

這便又來了。

“這條命、這身功夫,是義父給的,”他低眉斂目,“蕭絕誓死忠於義父。”

“好一個老夫給的,”崔玉書揚手扇他一記狠辣耳光,笑容卻慈祥和善,“閣中哪個人不是老夫從屍山墳堆裡撿回來的?哪個的功夫又不是老夫手把手教的?到頭來,一個個狼心狗肺,儘想著如何害我。”

蕭絕被打得右耳嗡鳴不止,眼底隱約劃過不悅。

“你們的一切都是我給的,既生異心,那老夫就一樣樣收回來。廢了你們的內力,拔了你們的爪牙,砍了你們的頭顱哈哈哈哈——”

崔玉書開始變得歇斯底里,他拽住蕭絕的頭髮,迫使他仰起頭來。

兩人額頭抵在一處,蕭絕想不看他的醜陋猙獰都難。

“寧肯錯殺,不可放過。整個踏仙閣都來給老夫陪葬,怎麼樣!絕兒你要不要來陪義父?你的屍骸就日夜守在老夫的棺槨外,旁邊放上你最愛的這支鞭子,如何?”

蕭絕看他今日這般語無倫次、喜怒無常,暗想這個老匹夫怕是終於要瘋了。

“既不吭聲,那老夫就當你答應了。”崔玉書目眥欲裂,乾癟枯瘦的手緊緊鉗住蕭絕細長的頸子,“義父這就成全你的忠義孝心。”

扼住咽喉的力量驟然加大,空氣越發稀薄,蕭絕的臉頰與雙眼因為充血變得豔紅。

電光石火間,殺機欲動。

倏然,那隻乾瘦的手又撤開了。

“為何不還手?”崔玉書揚手甩出一鞭,抽在蕭絕的肩膀上。

蕭絕咬牙,啞聲道:“蕭絕不敢。”

“當真不敢?”崔玉書咯咯笑起來,眼尾皺紋如枯木皮皴裂難堪,“絕兒當年不過羸弱少年,就敢親手殺死自己的母親。老夫怎知自己不會步她的後塵,死在你手中?”

異色雙瞳驀得縮緊,蕭絕又挨下一鞭,這次他沒忍住,悶哼出聲。

崔玉書對他的示弱很滿意,揮手又抽了幾鞭,覺得疲乏後,便一揮袖袍,道:“過來,伺候老夫安寢。”

他率先朝內殿走去,蕭絕跪在原地,盯著那抹清瘦身影,握緊的拳縫間滴答滴答有鮮血流出。

“絕兒,還磨蹭什麼?”崔玉書在內殿叫他,蕭絕有一瞬的恍惚。

——還磨蹭什麼!趕緊動手!你不必怕我死後化作厲鬼糾纏於你,我只盼著早日投胎轉世,再也不要跟你這等怪物扯上關係。

那個女人臨死前,也是這般催促他的。

她恨他入骨,從不肯讓他喚聲“孃親”,就連她的死,也要讓他雙手染血。

蕭絕很少回憶起她,他被崔玉書從亂葬崗裡刨出來帶回不至峰後,就將她徹底封存起來。

如今被崔玉書重新剜出來,依舊鮮血淋漓、猙獰可怖。

蕭絕赤身裸體走進內殿,新鮮鞭痕滲出的血珠沿著富有力量感的身體向下,淌過修長的雙腿,最終在地板上印下一個個輕淺的血腳印。

崔玉書已褪去外衫,解開發帶,側身瞥見蕭絕一臉沉鬱站在屋內,挑眉道:“不過才出去幾天,就全然忘了規矩嗎?”

蕭絕陰惻惻盯著他的側影看了片刻,才跪下去:“記起來了。”

崔玉書坐在榻上,衝他揮揮手:“到窗下去,跪到子時叫醒我。”

蕭絕便膝行到窗邊,背對著床榻,跪得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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