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落在他敞開的衣領下,幾處曖昧的紅痕若隱若現,絕影慌忙挪開眼,吶吶道:“施正平遭人暗害,想問公子如何處置。”
“嗯?什麼時候的事?”
“昨晚,”絕影站直身體,道:“蕭公子應該也是去殺他,被人搶先了一步。”
傅少御點點頭:“死了沒?”
“吊著口氣,”絕影想了想,補充道,“不知現下死了沒。”
“哦,”傅少御去了後院小廚房,他挑挑眉:“你也餓了?”
絕影噎了一下,才道:“屬下還在等公子吩咐,如何處置施正平?”
傅少御挽起袖口拿了個碗,掀開鍋蓋,一腳踩在灶臺上,用大勺往碗裡舀粥。米粥剛剛煮好,灶臺下還有火煨著,鍋蓋掀開的一瞬,他被熱氣燻了一臉,沒看清,勺裡的熱粥就往手上倒了大半,燙得他直抽氣。
絕影嘆口氣,走過來說:“我來吧。”
“不用,他要知道是旁人舀的,要發脾氣。”傅少御哆嗦著又往碗裡盛了半勺,努努嘴:“把鍋蓋蓋上。”
他端著滿滿的一碗米粥,僵硬地往回走,絕影看得提心吊膽又覺得幾分好笑,兩人一路護送著這碗粥回了小院,傅少御才說了一句:“既然沒死,就帶回去養著吧,把人看好了,也不要苛待。”
語氣很隨意,絲毫不見往日對這位武林前輩的一丁點敬重。
施正平還沒有蕭絕要喝的一碗粥重要。
絕影領命,要去找靛青時又被傅少御叫住,“公子還有何吩咐?”
“等今日陪外公過了壽辰,你就去把唐筠帶回來。”傅少御說。
絕影一怔:“可踏仙閣那邊……”
“踏仙閣少了他也無妨,可你不行,”傅少御端著粥放到鼻下聞了聞,一股淡淡的穀物香氣讓人食指大動,他對絕影笑了笑,“把人帶回來後,記得學我殷勤點兒。”
絕影:“……”
蕭絕趴在榻上,黑髮散落地鋪在光裸的後背上,聽到房門開合的動靜也懨懨地沒有動彈,傅少御掀開被褥,往那兩瓣被扇紅的屁股蛋上揉了揉,然後把人撈起帶進懷裡,一口口把粥喂他吃完。
“還氣呢?”傅少御從後面扣住蕭絕的下巴,俯首在他唇上親了親。
蕭絕搖搖頭,他被折騰了一夜,現下困頓不已,根本無暇去想施正平的死活,他現在只想窩在傅少御懷裡好好睡一會兒,“待會兒還要給外公賀壽,讓我歇歇。”
傅少御不再吵他,抱著他和衣而臥,兩人又睡了一個時辰,然後洗漱穿戴好,攜手去給傅戰風賀壽。
兩人跪在廳堂內,先後敬茶,蕭絕耳廓有些紅,他總覺得這與拜堂成親沒有什麼差別。
傅戰風笑呵呵地接了茶,讓兩位乖孫伴他左右落座,今日壽宴辦得極其家常,加上巫山雲、絕影只有他們五個圍坐一桌,吃飯聊天。
中途絕影去了一趟後院的窄巷,赤雪可憐巴巴地蹲在那畫圈圈,見他出來,一雙鳳眼竟隱泛淚光:“影哥哥,你吃飽啦?”
絕影無奈,從懷裡掏出幾個紅色布袋,放進赤雪手中。
“這是?”
“外公惦記著,跟往年一樣送你的。”
赤雪開啟其中一個,裡面有幾張銀票,外加兩個木蜻蜓,是傅戰風親手做的,也是她最喜歡的玩意兒。一張委屈巴巴的小臉上立刻烏雲散盡,露出笑意:“外公果然疼我。”
“我的呢?”巷口傳來腳步聲,幾個起落,黑袍已落於赤雪身側,要去搶她懷裡的袋子,“快看外公今年給我多少錢!”
“不給不給,這都是我的!”赤雪拔腿就跑,轉瞬就溜得沒影了。
黑袍也不追她,他風塵僕僕,對絕影笑了笑:“真羨慕你,我們這群人被迫流落街頭,數你日子過得最滋潤。”
絕影把他明日要啟程去蜀中的事說了,“公子這邊,就交給大哥了。”
“客氣什麼?”黑袍拍拍他的肩膀,手順勢在他胸前攤開,勾了勾手指:“上次欠的一百兩,該還了。”
絕影嘴角一抽,把人拍開,頭也不回地把門摔在了黑袍的臉上。
回了大廳時,廳中沒人,地上卻有一灘鮮紅血跡,絕影心頭一跳,慌忙去了偏閣,就見蕭絕躺在榻上虛闔著眼,嘴角還掛著一絲鮮紅。
“外公,抱歉。”他聲音有點顫抖,不知是不是疼的。
傅戰風束手站在一旁,低聲道:“傻孩子,先別說話,養神。”
“姑姑……”傅少御急切地看著在給蕭絕號脈的巫山雲,又不敢再繼續多說打擾她,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巫山雲檢查了下蕭絕的眼瞳和舌苔,鬆了口氣:“沒事了。”
“什麼?”傅少御以為自己聽錯了。
“嘔血鮮紅無烏色,脈象平穩,毒素已清。”巫山雲的聲音有點飄忽,“你不會失去他了。”
傅少御和蕭絕俱是怔愣片刻,而後如重獲新生,緊擁在一塊,懸在胸口多日的巨石終於落了地。
傅戰風也露出喜色,跑去院子裡親自放了幾掛鞭炮慶賀,“今天是雙喜臨門吶!”
為討外公歡心,昨天蕭絕偷溜出門去找施正平前,先去了趟城外,把那頭因為刺殺而棄在外面的駱駝找了回來,獻給了傅戰風,老爺子連連稱好,愣是騎著駱駝在小花園裡溜了兩圈。
可憐花圃裡精心栽培的各樣花草被踩得七零八落,要知道這些都是適宜在中原栽種的植物,為了讓它們在塞北成活,園丁費了不少心血。
一朝全毀了,可沒人敢吭聲。
沒辦法,誰讓老爺子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