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是流雲被秘密轉移走的地址。
可那遠在大西南的深山老林裡,要是溪雲要去找她,那五哥怎麼辦?安泰安順怎麼辦?
一個小時前,她還覺得自己跟溪雲的姑嫂之情堅不可摧,一個小時後,她卻為自己的私心飽受苦惱。
她需要五哥,五哥帶隊談出口的時候,她是特別信得過的,要是換了別人,她真的沒那麼放心。
她也需要史中正和竺間月幫她爭取更多對外貿易的優勢。
可是……
可是她需要的,就必須犧牲別人一家子來成全她嗎?
她不知道。
她攥著地址,直接離開了海島,去了湖南。
她給了自己一個考慮權恆的期限,最遲從湖南迴來,務必要做出個決斷來。
姓袁的大哥出生於1930年,比她大了九歲,是個特別踏實特別樸實的農民一樣的研究員。
他給她描繪了一幅特別美好的圖卷,所以,她也傾囊相助。
她在附近找了一處廢棄的破廟,整天躲在裡面搗鼓不為人知的東西。
為了節省時間,每一茬催ᴶˢᴳᴮᴮ到授粉期就停下了,等他做了挑出了不育的雄株,再進行下一步。
她甚至沒讓他籤保密協議,回來後周中擎問她為什麼,她說一心為農的人值得全心全意的信任。
週中擎一想也是,不過為了謹慎起見,他還是把楚鈞山派出去了,找到那人,開啟天窗說亮話,帶回協議後也沒有告訴安六合,而是直接給了孔慶祥存檔。
後天就要出發去首都排練群眾方陣了,安六合之前特別想去的,可現在,她決定遠離公共場合,儘量不再走到人前去了,就連海島,她也簡化了上下班的路線,直接穿山而過,漸漸變得沉默寡言,不愛與人交流了。
是的,流雲的事給她上了一課,她太遭人嫉妒了,小心駛得萬年船是恆古不變的道理。
好在,沒等她找到不去的藉口,颱風來了。
連著三個龐然大物,不是在日本海登陸,掀得海島狂狼驚濤,就是在浙江登陸後把外圍風雨帶甩到了海島臉上,要麼就是擦肩而過,連著下了整整半個多月的雨。
別說是出船了,連出門都睜不開眼。
首都那邊得了訊息,也就沒有等他們,臨時安排一隻被涮下去的方陣替補了上來。
聽說盛況空前,但安六合也只是在心裡默默羨慕罷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原本跟自己說好回來就跟溪雲坦白的,結果她每次都張不開嘴。
最後實在是沒辦法,把這壓在心裡一個月的大事跟週中擎說了。
週中擎看她哭得稀里嘩啦的,很是耐心地拍打著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捨不得五哥,可是,這麼下去,五嫂會承受不了壓力崩潰的,你忘了她以前就自殺過,這事可不能拖了,聽我的,把地址給他們,去留不要強求。”
“好吧……”安六合委屈死了,為什麼啊,她們兄妹好不容易團聚了一年多的時間,又要分開嗎?
事情果然跟她預料的那樣,溪雲要去找姐姐,臨走時,她瞞著安五湖做了結紮手術。
偏偏路峰知道了,趕緊去通知了安五湖。
安五湖跑過來,卻沒有阻止她,而是堅定地握住了她的手:“你不要用結紮跟我表忠心,我早就說了,你走我也走!”
“可是,你還有大好前途,你還有大把青春,你還有咱們的孩子!”溪雲不想耽誤他。
可安五湖鐵了心了,說什麼也不肯鬆開她的手。
最終兩人抱頭痛哭,給安一方發了封電報。
安一方第二天就請了假,第四天晚上就到了。
因為電報裡只寫了:要事,速歸,五弟。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以為安五湖出事了,嚇了個半死。
到了地方,看到安五湖直接給他下跪,更是一頭霧水。
安六合安兩岸他們包括老兩口都趕來了,一家子特地跑到偏僻的六合湖那裡的院子裡,鎖了院門,商量大事。
此時安一方看著跪地不起的安五湖,史無前例地冷著臉,不說話。
他是那麼喜歡活躍氣氛的一個人,今天竟然只剩下憤怒。
他不明白:“父母養你一場,比不過一個女人,是嗎?”
“大哥,是我不孝,今後爸媽就拜託你們了。”安五湖泣不成聲,他很難兩全,他只能做出取捨。
他對著寧華夏和安宇宙哐哐磕頭:“謝謝二老的養育之恩,兒子要是有生之年還能回來,一定從村口跪著走回家,認打認罵。兒子不孝,但又存著私心,不想讓泰兒和順兒跟我去吃苦。既然大哥遲遲不結婚,就請大哥把孩子過繼了去吧。今後他們兄弟問起來,就說你是他們親爹,嫡親嫡親的爹!不要提我,我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牲,不值得!”
安五湖說著,把兩個孩子抱到了安一方面前。
安一方卻不肯接。
他後退一步,堅決搖頭:“我不要,我這輩子都不會要孩子!爸媽的例子在這裡,他們做了一輩子好爸媽又得到了什麼?你安五湖捫心自問,這個家門,你跨得出去嗎!”
這話意有所指,在場的只有年長的幾個聽懂了,安六合是一點沒注意到弦外之音。
她含淚看著安五湖,傷心得不想幫他說話。
安五湖只得抱著孩子跪在那裡:“大哥,那你給孩子找個好人家吧,只要不跟著我去吃苦受罪就好。”
“五湖!你怎麼這麼執迷不悟啊!六妹那麼需要你你也忍心離開?爸媽年紀大了,你忍心讓他們天天惦記你?你看看這兩個孩子!你睜開眼看看!他們才滿了百天!他們明明有爸媽,你卻要他們當孤兒?你這個畜牲東西,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安一方說著,抄起扁擔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