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留嗎？可是剛剛他的話已經是挽留的意思了，她不聽啊。要讓她走嗎？她這樣去親戚家，真的不會被欺負嗎？
穆無垠與她認識這麼久，從來都是他高高在上，她卑微進塵埃裡，所以從未嘗試過他來給她說軟話。眼睜睜地看著她收拾東西離開，穆無垠在後頭跟著，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一路走到門口，厲氏回頭看了他一眼，安靜地等了等。
變醜的女人都是不自信的，厲氏勉強笑了笑，從他手裡拿過東西，繼續收拾。
穆無垠皺著眉，猶豫了許久才問：“你身上的銀子帶夠了嗎？”
掙扎這麼多年也進不去這人心裡，努力這麼久好不容易讓他對自己有了些好感，但還比不上人家挺著肚子路過一次。他心裡分明是還有姜桃花的，只要有，那她就怎麼都進不去。若是以前的容貌也就罷了，現在……
“帶夠了。”輕笑一聲，厲氏朝他行了個大禮，再起身，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是計較。”厲氏搖頭：“妾身只是累了。”
桃花和沈在野吃晚飯的時候，沒看見另外兩個人，讓青苔去找，才發現人在門口蹲著。
“你還是在意姜桃花？”穆無垠抿唇：“她現在已經有了歸宿，而且過得很好。你也說她再也不可能回到我身邊，那你還計較她做什麼？”
“穆公子這是怎麼了？”好奇地看了看他，姜桃花有點意外。穆無垠蹲在門口，看起來像是沒了家的孩子一樣，可又有些氣鼓鼓的，像在跟誰賭氣。
“爺有很多人來陪。”垂了眸子，厲氏道：“反正您最喜歡的那位，已經不可能回到您身邊了，其餘的人，誰陪都是一樣。”
這是個什麼情況啊？
還不如趁著現在他心裡尚念著自己兩分好的時候，趕緊離開。
沈在野也有些詫異：“您這是怎麼了？”
怎麼過？用這一般模樣陪他過？厲氏眼眶都紅了，他是早晚會厭棄她的，哪怕因為一時同情，留她在這裡，早晚也會迎更多年輕漂亮的女子進門，她就得繼續當他的管家，跟以前一樣，孤獨地守著一個院子，等著一個永遠不會來的人。
“她走了。”穆無垠悶聲道：“說去親戚家住了。”
心裡有些惱，穆無垠不高興地道：“你這是寧願寄人籬下，也不願陪我過下去？”
“厲氏？”桃花挑眉，看他一眼：“您既然捨不得，做什麼不去追？”
“爺不用擔心。”厲氏道：“妾身還有遠房親戚，去她們那邊過完下半輩子也不是不可以。”
“我……”穆無垠有些無奈：“我追上她能說什麼呢？她去意已決。”
厲氏一家被牽連，早就流放了，除了這裡，她在別處是再也沒有家的了。
連連搖頭，桃花道：“這就是您不瞭解女人了，她說要走的時候，哪怕在您面前多停頓了一瞬，您都該毫不猶豫地拉住她，強硬地不讓她走！”
“走？”穆無垠愣了：“你能往哪裡走？”
怔愣地回頭看她一眼，穆無垠問：“你怎麼知道她停頓了？”
聽著他的話，厲氏眼神更黯，低頭道：“的確是衰老了，模樣也醜了許多，爺向來喜歡美豔動人的女子，妾身繼續留在您身邊，也是膈應，想著不如就走了。”
“很難猜嗎？”桃花道：“一個喜歡您的女人，怎麼會離開得那麼灑脫？心裡定然是想著您來留住她的。可您……看樣子是沒挽留。”
可是，她才多少歲，怎麼就至於早生華髮？也沒什麼事讓她憂心的吧，難不成是沒吃好沒睡好？
頗為懊惱地扔了手裡的石頭，穆無垠抿唇道：“我就是想留她的意思，她還看不出來？”
“怎麼會這樣？”皺眉看了看她，穆無垠想了想道：“最近是覺得你有些不對勁，原來是衰老了。”
“有些話要直接說出來才行，總讓人猜，人家也是很容易多想的。”桃花一本正經地道：“身為男兒，就該有話直說，喜歡哪個姑娘就明明白白告訴人家，然後把人家留住。您說您，不態度誠懇地去留，現在在這兒懊惱又有什麼用？”
微微一震，穆無垠低頭。那一束黑色裡夾雜著的灰濛濛的東西，竟然當真是白髮！
有些恍然，穆無垠起身就往屋子裡衝，沒一會兒就提了個包袱出來，對他們道：“她走了許久了，我追她回來可能會很晚，要在外頭過夜了，你們兩個在這宅子裡自便吧。”
抿了抿唇，厲氏苦笑著捏著自己的頭髮遞到他面前：“爺您看，妾身有白頭髮了。”
說罷，捲起一陣風就跑得沒了影。
穆無垠沒回答她，走進來看了看她手裡的東西，沉聲道：“你想去哪裡？”
沈在野深深地看著他的背影，許久之後才側頭，盯著旁邊的人。
“……您在這裡做什麼？”
感受到他炙熱的目光，桃花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怎麼？”
厲氏正在收拾包袱，長長的頭髮披散著，看起來灰濛濛的，正轉身要拿旁邊的衣裳，卻看見門口站了個人，當即嚇了一跳。
“從和風舞第一眼見你開始，我好像就看上你了。”沈在野很是認真地道：“所以以後，你都留在我身邊，莫要離開了吧。”
穆無垠一路走到自己的房間裡，瞧了瞧沒人，便又往厲氏的房間走，本來心裡還有些奇怪的喜悅感，但一看見屋子裡的場景，穆無垠就傻了。
姜桃花：“……”
沈在野失笑，捏了捏她的臉頰，將人摟著進屋去。
心裡微動，有些甜還有些酸，她別開頭，吶吶地道：“爺怎麼突然想起說這個了？”
“好。”猜也知道他要去找厲氏，桃花點頭，看著他出了院子，然後就抱著沈在野的腰繼續撒嬌：“爺最好了！”
“不是你方才說的麼？”沈在野道：“身為男兒，就該有話直說。”
這樣想著，穆無垠便起身，看著面前這兩人道：“我先離開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