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和榮妃操持宮務多年,勞苦功高,作為大阿哥和三阿哥的生母,這份南巡的體面必須有。
最後,少不了的是德妃和宜妃。這些高位妃嬪中,也只有德妃和宜妃最得他歡心,這等貼心人,自是不能虧待。
至於其他低位妃嬪,康熙對他們興致寥寥,讓隨駕妃子看著挑選幾人罷了。
名單既定,康熙擱下筆,喊道:“梁九功。”
梁九功安靜地上前,沉默著等候吩咐。
“將這名單送去內務府。”康熙吩咐著。
梁九功弓著腰捧著手去接聖諭,康熙卻好半天沒有鬆手。
“萬歲爺。”梁九功試探著,梁九功對康熙何等熟悉,只從康熙這一動作,便心知康熙內心有這猶豫。
梁九功沉默著,在帝王舉棋不定的時候,為人奴才的,必須學會安靜,安靜,再安靜。
“算了,朕再找她商議商議。”說完,康熙便拿著名單,走出了乾清宮。
梁九功心下詫異,能讓帝王威勢日重的康熙用上“商議”一詞,也不知到底是何許人也。
亦步亦趨地跟隨著康熙的腳步,腳下的路愈發熟悉,梁九功心中也有了猜測,等到康熙終於停下,梁九功抬頭一看,果然如此的感覺浮現在心頭,卻原來,到了永和宮門前。
永和宮內,雲珠已經從寧壽宮回來,這一日雅利奇扶著牆顫巍巍站了起來,這讓雲珠的心情格外好。
胤祚和烏希那因為一些小事鬧做一團時,雲珠也笑著,看著他們鬧騰。
康熙走入永和宮的時候,聽到的正是笑聲鬧聲吵嚷聲一片。
這讓康熙從滿腦子的家國天下中回過神來。
胤祚和烏希那歡呼著,跑過來向康熙請安,康熙彎下腰,一個個的仔細看過,只覺得他們格外活潑。
面對著稚兒稚女天真的模樣,康熙心也軟了下來,關心過兩人幾句後,這才讓乳母將他們抱了下去,和雲珠談起正事。
“朕有一事與你商議。”康熙清清嗓子。
“萬歲爺您請吩咐。”雲珠揚起溫柔的笑容。這笑容和往日全無區別,但康熙看來,卻好似有著天大的不同。
康熙不自在的咳嗽兩聲,他強調的說道:“不是吩咐,關於南巡之事,朕有一事與你商議。”
“南巡?”雲珠驚詫中又帶著瞭然,南巡傳言日久,在宮中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不過是由於康熙明旨未出,高位妃嬪們不能訴諸於口,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
到康熙突然說出南巡二字,雲珠心中浮現出塵埃落定之感。
但讓雲珠驚詫的是,為何南巡之事,康熙需要與她商議。
先不提南巡之事,和後宮關係本就不大,且說商議二字,這又哪裡是帝王對妃嬪會說的話。
“這是朕擬的隨駕名單。”康熙不顧雲珠的驚詫,將一直攥在手中的宣紙遞給雲珠。
在雲珠疑惑地展開時,康熙解釋道:“朕知你對孩子上心,但南巡確實是個不錯的歷練機會……”
“萬歲爺,名單裡如何沒有胤禛?”
兩道聲音同時發出,碰撞在一起,一道嘗試說服,一道充滿疑惑。
等聽清楚雲珠的話,康熙欻得睜大了眼,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雲珠:“你同意讓胤禛隨駕南巡?”
雲珠同樣不可置信:“臣妾為何不同意?”
一時間,康熙和雲珠面面相覷。
好半天,兩人噗嗤一聲,齊齊笑出聲來,早先微妙的隔閡在這一聲笑中消失不見。
笑過之後,兩人重新坐下。
秋菊將新送來的大紅袍泡好,茶水清香四溢,正是最最適宜入口的溫度。
雲珠和康熙分別喝了一杯,將笑意掩住,冷靜下來。
雲珠才疑惑地問到:“萬歲爺您為何會覺得臣妾不同意胤禛隨駕?”
康熙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他低聲笑著:“朕瞧著前段時候胤禛生病時候,你那份護犢子的勁,便相差了。”
這誤會大了。
雲珠立時便正了神色,嚴肅著對康熙說到:“萬歲爺,你這真真誤會了臣妾。”
前些時日為了胤禛入學兩個人已經鬧過一場,雲珠無意再翻騰舊事,她斟酌著用詞:“臣妾雖在後宮,卻也聽說過慈母多敗兒之語,前些日子不過是臣妾心急,不願揠苗助長罷了。“”說著,雲珠自嘲一笑:“臣妾亦不願讓胤禛囿於深宮之中,不識人間疾苦。”
“臣妾亦願意胤禛去見識咱們大清的國土,讓他見識北邊長白山的龍興之地,南邊蔚藍海里的珍珠之屬,讓他見到高山的巍峨,大漠的風沙,草原的遼闊,河流的壯麗。”
雲珠的這番話,康熙聽得眼中異彩連連,他從來便知道,雲珠與尋常女子不同,但他亦從未想過,雲珠心中居然如此大,裝下了山河錦繡,裝下了四海八荒。
“善!”康熙撫掌大笑,揚聲喊道:“梁九功。”
梁九功早便捧著筆墨伺候,只見康熙將潔白的宣紙在桌案上鋪開,拿起御筆,筆不加點的重新謄抄一遍,唯一不同的是,在阿哥這一列,加上了胤禛的名字。
一事不煩二主,既然已經為了南巡名單之事找到了永和宮,康熙乾脆便也不找其他人,直接讓雲珠再添上幾個妃子的名字。
雲珠心中一凜,宮中多少人盼著去南邊,為了這事她們又拜了多少山門已經數不清了。
選誰不選誰都是問題,都容易將人得罪了去。
但選人之事,康熙已經問到了面前,雲珠也不能採取不關己事不張嘴,一問搖頭三不知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