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如此,回到宮中也依舊躲不過這個話題。
又是一日請安後回宮,雲珠將將脫下汗溼的衣裳,溫水打溼帕子,春杏輕柔地將雲珠背上細密的汗珠子擦去,溫熱的帕子讓雲珠發出舒適的喟嘆。
“主子。”春杏猶猶豫豫。
“是想問避暑的事情?”雲珠一臉的瞭然。
“是的。”春杏羞赧地撓著頭:“奴婢進宮至今已近十年,從未出過這紫禁城,實在想沾著主子的光,出去看看。”
雲珠笑著搖頭:“我倒也想去,只不過這不是我想去便能去的了的,便只等著罷。”
說著,又親暱地點了點春杏的額頭:“咱們春姑姑且放心,若我能去,必定帶上你。”
說完便不管又驚又喜的春杏,徑自卸妝休息。
對於避暑的人選,雲珠也不是沒有過猜測,封后大典即將到來,貴妃的冊封也非小事,鈕祜祿皇后必然無法分身,佟佳貴妃在兩可之間,郭絡羅氏必定有一席之地,其他人卻也只看上位者的心意,也不知誰能成為這個幸運兒。
雲珠猜測著幸運兒人選的時候,卻沒料到,原來這份幸運花落自身。
又一日,天氣晴朗,大片大片的白雲飄在空中,將天壓得低低的,好似觸手可及,飄蕩的白雲將炙熱遮擋了大半,是個難得舒爽的好天氣。
佟佳貴妃帶著冰碗,便去了乾清宮。
“表妹如何今日來了這裡?”康熙將佟佳貴妃扶起,含笑問道。
“表哥,今日裡御尚房呈上的這道冰碗,最能消暑解熱,臣妾吃著味道不錯,想著您小時候便愛吃,特特給您嚐嚐。”佟佳貴妃很是嬌羞。
康熙心情大好,這事情裡面還有個官司,小時候他格外貪涼,然而有一次將肚子吃壞後,太皇太后便禁了他吃這種涼物,只能趁著去舅家的時候,在佟佳府上偷偷吃上那麼一小口。、幼年的回憶浮上心頭,康熙看著佟佳氏的眼神更軟:“表妹費心了。”
揮手示意試膳太監退下,康熙端起冰碗便吃了一口,冰涼涼甜絲絲的味道便和記憶中一樣美妙,即使他現在已經對冰碗沒多大興趣,仍然很給面子的吃了幾口。
“滋味確實不錯。”康熙將勺子放回碗裡,讚許道:“梁九功,吩咐下去,給做這道冰碗的廚子賞賜。”
隨即又看著佟佳貴妃,關懷道:“這冰碗滋味雖好,但總歸是涼物,萬不能貪涼傷身。”
佟佳貴妃露出苦悶的樣子抱怨:“這宮中實在是太熱了,不靠著這冰碗,日子實在難熬。”
康熙瞭然,又是旁敲側擊打聽避暑人選來了,只不過表妹又何需有這種擔心,既然表妹已經問了,便給她定心丸。
如此想著,康熙又笑了:“很快便能涼快起來了,瀛臺是個好地方,離朕最近的稻香齋,已經留給你了。”
佟佳貴妃笑得格外開心,聽著康熙如此重視自己,心裡不是不得意的,但,想到此行的目的,佟佳貴妃重又冷靜下來,她含羞帶怒地嗔道:“表哥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宮中兩個月後便有那等大事,鈕祜祿姐姐一人如何忙得過來,臣妾雖然有些小性子,但也是明理的人,這種時候怎能不幫鈕祜祿姐姐搭把手。”
“是我想岔,誤會表妹了,今日江南新送了一批東珠,表妹便帶回去,當我的賠禮。”佟佳貴妃如此懂事確實讓康熙驚訝,他忙柔聲安撫。
佟佳貴妃順勢而為:“臣妾去不去的倒不是大事,只我宮中的烏雅氏,可憐她小小年紀進了宮便沒出去過,從未見過我大清的大好河山,本來我去了能順勢將她捎帶上,可我想著不去,若將她留在宮中,總覺著怪不落忍的,還求表哥將她帶上長長眼界。”
佟佳氏話音剛落,宮外突然傳來隆隆雷聲,卻是她在乾清宮的這段時間裡,風雲突變。
穿堂風從窗戶吹入,將御案上的奏摺吹得嘩嘩作響,紙張拼命地試圖飛到空中,又被鎮紙牢牢壓住,只徒勞的作著無力的掙扎。
康熙的心情,便如這天氣般轉向陰沉,剛入宮的時候,表妹滿心滿眼的都只有自己,自己在她心中也只是幼時的表哥,在宮中的種種霸道,也只是拈酸吃醋,因此無論多麼的出格,在他看來都無傷大雅。卻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如此赤誠的表妹,也學會了宮中那套算計。
嘴角的笑意收起,康熙意味不明地看著佟佳氏,只輕聲問了句:“表妹真心如此想?”
憑著對康熙的瞭解,佟佳貴妃隱隱覺著走錯了棋,但事到如今,已是騎虎難下,便硬著頭皮說道:“自是真心。”
康熙沒再說什麼,只坐回椅子上,興致寥落地應了下來:“既如此,便隨你心意。”
就這樣,雲珠的名字出現在鈕祜祿皇后最後宣佈的避暑名單上。
第45章 新寵
烈日灼灼,旌旗蔽日,盛夏的紫禁城裡,密密麻麻的全是車架,卻是內務府早已準備好的馬車。
淨水潑街,黃土淨道,吉象高吭中,寬大的帝王御輦從午門行出,華蓋遮天蔽日,儀仗逶迤而行。
康熙端坐在寬大的帝王御輦中,感受著京中百姓的山呼萬歲,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兢兢業業十數載,儘管三藩未定,但也不成氣象,這跪拜的民眾,正是天下歸心的證明。
隔著宮牆,雲珠隱隱的聽見了呼嘯般的聲音,此等盛景不由讓她心嚮往之,恨不得也能目睹盛況,然而,這也只能想想罷了。
當康熙在感受著萬民臣服,山呼萬歲的時候,雲珠卻悶在狹小的馬車裡一動也不能動。
御輦後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鳳輦,再之後才是宮妃的馬車。
此次避暑趕上宮中正有大事發生,鈕祜祿皇后和佟佳貴妃留在宮中,排演著大典的流程,隨著康熙出來的妃嬪除了生育子女有功的,便只有宜嬪郭絡羅氏和雲珠了。
在這許多人中,雲珠的份位最低,內務府將她的車架排在妃嬪的最後,再往後便是宮女太監和拉著行李的馬車。
遙遙的聽見人聲鼎沸,雲珠已經能夠想象到一牆之隔的前方是多麼的熱鬧。
終於,前面長長長長的車隊終於有了挪動的跡象,雲珠乘坐的青布馬車也從側門走了出去。
側門的門檻早已卸下,但云珠也很明顯的感覺到已經出了紫禁城。
從某個時刻開始,馬車開始顛簸起來,全不似在宮中的平順,馬車外的聲音也愈發的熱鬧,好似就在耳邊一般。
馬車的顛簸絲毫沒有打消雲珠的興致,她悄悄的將車簾掀起一個小角,小心地將眼睛湊過去,興致勃勃地打量起來。
此時御輦已然經過,鳳輦也走過許久,御輦和鳳輦的貴氣逼人,已經足以讓旁觀的百姓看得心滿意足,給足了他們回家後和街坊四鄰吹噓的談資,在這煌煌車架後跟著的青布馬車,實在過於普通,他們看了幾駕便忙著大聲和周邊人訴說著帝王的英姿,說到興頭,約著前往酒樓喝上一口水酒,三五成群的離開。
雲珠從掀起的車簾裡看到的,便是眾人離開的背影,以及民眾離開後稀疏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