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沒出大事,直到親眼見到產房之中的情景,雲珠才徹底鬆了口氣。
雲珠也不邀功,只笑著對宜嬪說道:“郭絡羅姐姐這次可真遭了罪了,讓她好好休息,我便先回永和宮了。”
宜嬪看著雲珠神色複雜,她一直覺得雲珠那個溫柔的模樣是裝出來給康熙看的,實際上心裡是個藏奸的,她將雲珠當成爭寵路上的絆腳石,有事沒事的也刺了雲珠不知道多少回,當然,她在雲珠手上也沒能討到好,每次挑釁都已自己吃虧結束。沒想到在姐姐生產的關鍵時候,其他人都默不作聲,唯有這個她一直看不順眼的烏雅氏站了出來。
見著雲珠白皙面板下遮掩不住的青黑,宜嬪眼神複雜地看著,好半晌才道:“你這份情,我領了。
雲珠聞言,笑而不語,她又逗弄上小格格幾句,這才帶著春杏往永和宮而去。
“春杏,你記得派人給乾清宮送個信,就說翊坤宮郭絡羅貴人,母女平安。”永和宮裡,雲珠打起精神交代完最後一句,便躺到床上昏睡過去。
雲珠感覺自己好像才剛剛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卻已經是深夜時分。
“春杏。”雲珠咕噥著叫著春杏的名字,一直守在外間的春杏一個激靈地醒了過來,忙拿過火摺子,將永和宮裡的宮燈點亮。
蠟燭從暗到亮,永和宮中宮燈全部燃起,又是一副燈火通明之景。
“主子,您醒了。”除了春杏,留守宮中的夏荷和小季子、小歡子也趕了過來。
“主子,您這一天還沒吃什麼正經東西,奴才將菜在小廚房聞著呢,您多少用上一點。”小歡子素來機靈,覷著雲珠的神色,連連獻著殷勤。
雲珠讚賞地看了小歡子一眼,這讓小歡子如同受了偌大的獎賞,忙前忙後地將桌子擺滿。
雲珠在夏荷的服侍下潔手淨面,隨即慢條斯理地吃起了遲到許久的正餐。
“小歡子,這些日子宮中可有發生何事?”雲珠見天色已晚,顧不上食不言的規矩,連忙問著宮中情形。
小歡子本就是個交際廣的,雲珠將他留在宮中也有著讓他多多盯著宮中事情的意思,他聽了雲珠的問話,忙將滿肚子的話嘰嘰咕咕地向雲珠回稟,今日裡妃子和那個妃子為了一朵花吵了起來,明日裡她們又和好如初擠兌著其他妃子,這等事情被小歡子活靈活現地說上一遭,樂得雲珠都忍不住笑意。
當然,宮中也不僅僅只有這種扯頭花之事,這不,小歡子在說完這些事後,臉上的笑意斂了起來,即使在永和宮中,他也小心地探頭四處看過,這神態引起了雲珠的注意,她不由地放下了筷子,認真地看著小歡子。
小歡子這番作態卻也不是裝神弄鬼,他瞧著宮中沒有其他人,這才小聲地說道:“主子,奴才聽說景仁宮阿哥不好了。”
“什麼?”雲珠悚然一驚,忙忙問道:“此話當真?”
現如今萬歲爺膝下還在的皇子,一共也才只有五個,胤襸那孩子剛出生的時候看著確實不如胤禛健壯,可雲珠也萬萬沒想到,她去了草原一遭,這胤襸阿哥卻又傳出不好的訊息。
小歡子輕聲說道:“這訊息景仁宮捂得嚴實,倒沒多少人知道,只是奴才見景仁宮這些日子叫太醫格外的多,感覺不太對勁,私下裡找同鄉探查了一番,這才知道景仁宮阿哥這些日子時不時便病上一兩次,虛得不行,現在是佟佳貴妃用各種珍貴藥材給阿哥補著呢。”
這就難怪了,雲珠從慈寧宮開始見到佟佳貴妃時存在的疑惑終於得到了解答。
按著去草原前發生的事情來看,佟佳貴妃已經選擇了宮權,寧願讓康熙不虞也要獨握宮權,為什麼一段時日過去,等康熙回宮,佟佳貴妃的姿態又低了下去,願意在慈寧宮候著請安,這既是向太皇太后獻好,也是向康熙服軟,若不是郭絡羅貴人突然生產打亂了她的計劃,康熙是真的對她又軟了心腸。
原來是景仁宮小阿哥身子不好了。這小阿哥是佟佳貴妃敢於頂撞康熙的底氣,現下里阿哥不好,佟佳貴妃便只能再次祈求康熙的憐愛,說不準是還像再要上一個阿哥。
這樣的事情,雲珠能想到,春杏她們也想到了。
這時春杏摸著胸口說道:“阿彌陀佛,好在郭絡羅貴人生的是格格,景仁宮裡看不上,不然...”“這倒也不是。”雲珠看著春杏那慶幸的神情,慢慢說道:“郭絡羅氏和宜嬪兩人共進退,佟佳貴妃想要奪子難度不小,她應是沒能得到郭絡羅氏的應允,不然慈寧宮那兒怎麼也不會讓郭絡羅去了。”
“您是說佟佳貴妃這是故意洩憤?”春杏驚撥出聲,她是全程陪著雲珠在翊坤宮裡等著的,自是見到了郭絡羅氏生產的艱難,她一個激靈,從頭皮麻到腳底。
“未必是洩憤,但多多少少都有些借題發揮。”雲珠淡淡說道。
“這...”春杏瞠目結舌,好半天也沒能說出句話來,最終只剩嘆息。
雲珠拿著帕子擦乾淨嘴,又用夏荷奉上的茶水漱口,然後又笑著說道:“好春杏,快別想這些了,你這段日子陪著我也累了,快回值房歇著,守夜便讓夏荷來吧。”
春杏這幾日比雲珠熬得還要厲害,聽了雲珠的吩咐,也沒多做推辭,她謝恩過後便告退休息。
紫禁城的夏天,格外的悶熱,雲珠已經習慣了寬廣無垠草原上的夜風,對著這狹窄的宮殿很是不適,再加上白天睡得過多,雲珠一時間很是清醒,久久無法入眠。
宮燈已經熄滅,只剩下一盞小小的燈盞散發著柔和的燭光,為室內提供著微弱的光芒,雲珠翻個身,正好看見小飛蟲如同朝聖般奔去了燭火之上,燭火瞬間燃燒跳躍,光芒驟亮後又恢復沉寂。
雲珠定定地看著,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
“主子?”守夜的夏荷一早便聽見了雲珠翻來覆去的聲音,只一直沒有言語,等到聽見雲珠的嘆氣聲,終於忍不住,試探地問道。
雲珠又翻了個聲,黃梨木的雕花床寂然無聲,只聽見衣物和被褥摩擦的窸窣之聲。
“夏荷,今日裡我見著了郭絡羅氏生的小格格,一瞬間,我對她是真的羨慕。”
雲珠仰頭看著百子千孫的床帳,沉默一瞬,許是深夜容易讓人感傷,她對著夏荷吐露了盤旋了一整日的心聲。
“主子,咱們小阿哥生得機靈可愛,烏雅太太前些日子還傳信進來,信裡說小阿哥長得愈發好了,現在都會說話了呢,您何必去羨慕別人呢?”夏荷聽了雲珠的話,忙忙安慰。
“是啊,我又何嘗不知,胤禛不比任何人差。”雲珠苦笑:“更何況,胤禛生為阿哥,日後是能接我出宮養老的,生了胤禛,我下半輩子的依靠是都有了。”
“可是。”道理雲珠都知道,但世間之事,總逃不過一個可字,雲珠更加苦澀,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滑入枕頭,很快便消失不見:“可是郭絡羅氏生了小格格,那小格格便能養在她的身邊,我今日見著了,那小小的一個,手也小小的,腳也小小的,眼睛嘴巴無一處不是小小的,郭絡羅氏能看著小格格從那麼小的一個人,慢慢地長大,聽見她的第一聲說話,感受著她的喜怒哀樂,我是真的羨慕了。”
“這。”夏荷素來沉默寡言,絞盡腦汁才想出前面幾句安慰的話,聽著雲珠的心聲,她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不由恨起笨嘴拙舌的自己,如果小歡子在的話,一定能將主子的心情開解好。
雲珠深知夏荷的性子,也不強求夏荷說些什麼,她只是太想胤禛了,想這個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強自被壓下去的想念之情,被翊坤宮小格格的模樣全部激發出來,夜深人靜之時,白日裡被理智強壓下去的諸般思緒全都湧出,這才在夏荷面前露出了難得的脆弱。
夏荷囁嚅著,不知該說些什麼,雲珠也不和她為難,另起了一個話題:“算了,這事不提了。春杏這些日子在草原上情緒瞧著不對,我問她她也沒說什麼,夏荷你和她素來交好,明日裡下值後你私下問問她有什麼為難的地方,若真有什麼事情,說出來看看我們能不能幫她解決。”
“是。”夏荷不知雲珠為何突然轉移話題,但見著主子好似已經從傷心中恢復過來,很是高興,毫不猶豫地應了雲珠交代的事情。
雲珠吩咐過後,讓夏荷自去睡覺,自己躺在床上好半天,終於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夏荷雖訥於言,但對雲珠交代的事情很是上心,第二日天才剛剛亮,她下了值便徑直去找了春杏,正好撞見春杏揹著諸人在偷偷哭泣,夏荷一下子便急了,忙抓著春杏連連追問,春杏從草原上便開始煎熬的心,在見了夏荷後,好似找到了抒發之處,嗚嗚咽咽地便將事情說了出來。
夏荷聽得連連皺眉,她抓著春杏的手:“我們去求主子,問問主子有沒有什麼解決辦法。”
“這可以嗎?”春杏猶疑著,她知道她這是給主子出了多大的難題,但她心中總還是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便半推半就的順著夏荷,找到雲珠跟前。
當雲珠吃完朝食,便得知了讓春杏心神恍惚的緣由。
原來,春杏在進宮前和隔壁家的鄰居青梅竹馬,感情甚篤,甚至已經私下互許了終身,她那竹馬應了她等她出宮便將她娶過門去,兩家的大人也都預設了這個說法,沒想打他家母親突然病重,病重的願望便是想見著兒子成家,那家兒子縱使再捨不得春杏,見著憔悴成那般模樣的母親,終於還是沒能拒絕,鬆口應了成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