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梧村帶來的另一個男孩已經能正常吃飯了,他和蘇寧遠一起在吃早飯,蘇玄度看到他吃得那麼香,覺得他撿來這個是病得有點嚴重了。
老天師簡單地給男孩進行了第一次治療。
兩個男孩麻煩的地方在於,他們體內充斥著鬼瘴,比成年人還多,但偏偏他們這麼小,身體承受不住太強烈的對沖,只能慢慢地,一點點地治療。
接受了第一次治療後,男孩一點不見好,吃的飯還是吐了。
蘇玄度看著他瘦小伶仃的樣子,都覺得有點愁得慌。
原本他是想把這個男孩送到天師府後,立即就逃走的,因為男孩這個樣子,他多留了幾天。
對於他住下來,蘇家的人都非常開心,尤其是老天師。
蘇玄度是他的老來子,他怎麼可能不疼這個孩子,只是因為很多原因,他從小沒在他身邊長大,老天師心裡愈發愧疚,經常想辦法讓他迴天師府住,專門給他留了一個好院子,可是蘇玄度很少回來住。
他在天師府住的這幾天,好多人都想向他院子裡擠,包括蘇寧遠。
這個小少爺,總是傲嬌又小心地試探,蘇玄度有沒有可能教他抓鬼除鬼。
蘇玄度拉過他的手,捏了捏,“你這雙手天生就是醫陰疾的,就別想著除鬼了。”
蘇玄度垂下了小腦袋,別人誇他手好,他會開心,可是叔叔誇他,他只剩下低落了,“叔叔,你的手比我的還好看還乾淨,為什麼你能除鬼,我就不能?”
他說完這這句話,房間裡那個男孩也跟他一樣看向了蘇玄度的手。
蘇玄度只是笑了笑,“你以為抓鬼是什麼好事嗎?”
那時候兩個男孩還小,還不能理解他笑裡的諸多意味。
薄雲意住到天師府的第二天,還是不能正常進食。
第二次治療結束後,蘇玄度跟他一起往回走,走著走著忽然聽到“嘭”得一聲,回頭一看,男孩就這麼暈倒在地上了。
蘇玄度:“……”
實在沒辦法,只能給他輸營養液了。
第三次治療後,老天師說可以試著少給他吃點飯了。
蘇玄度特意買了糖水給他吃,甚至親手舀了一勺遞到了他嘴邊,“來,薄雲意,吃。”
只要男孩能吃飯,他就可以離開了。
男孩太瘦了,瘦小的臉上兩隻眼睛顯得特別大,一眨不眨眼地看著蘇玄度。
蘇玄度笑著說:“乖,吃一點。”
男孩看著他吃了一口。
那碗雪梨糖水蘇玄度給他餵了一小半,怕承受不住,沒多喂他吃。
在他心驚膽戰地注視下,男孩十分鐘沒吐,半個小時沒吐,一個小時沒吐。
蘇玄度當晚就開心地收拾衣服走了。
怕老天師找到他,他直接跑到外地找朋友玩去了。
他知道老天師就是那麼一說罷了,天師府一定會治好薄雲意的病,好好照顧他的,因而蘇玄度離開這幾天一點都不擔心。
某一天他正在外地跟人在湖上喝酒聽曲,聽朋友家的下人說,老天師打電話到朋友家裡,說有急事找他。
“你快回來了吧,那小孩快不行了。”老天師一上來就說。
蘇玄度以為老天師是故意用小孩讓他回去,“怎麼可能,我出來時他已經能正常吃飯了。”
“他不能正常吃飯!你走了後他不說話也不能吃飯,已經快要不行了。昨天他趁著我們不注意,跑出天師府去老院子找你,我們今天才在那裡找到暈過去的他。”
蘇玄度愣了一下,從天師府到他住的老院,開車都要一個小時,他得走多久?
老天師說:“他可能真的不行了,你要回來看他最後一眼嗎?”
蘇玄度沒了喝酒的心情,還是回去了。
老天師沒有騙他,他回去時,男孩正虛弱地躺在床上,瘦得可怕,臉上好像只剩一層皮包裹著骨頭了,眼睛大得可怕。
蘇玄度剛走過去,男孩就睜開眼了,他沒有其他什麼情緒,還像以前一樣看著他。
當天晚上老天師就讓蘇玄度給他守夜,蘇玄度覺得這不是個好辦法,萬一他睡覺時再把男孩壓到了怎麼辦?
這個男孩現在看起來只有一口氣了,別說被人壓到,好像拍一下,那口氣拍出來就死了。
他以前沒跟人同床一起睡過覺,不知道自己睡相原來有點差,愛抱床上有溫度的活物,已經好幾個晚上把男孩壓得臉色發青了。
蘇玄度只好不睡了,他躺在床上閉眼休息,強撐著不要睡著。
他感覺到男孩動了,但沒睜開眼,直到他感覺男孩碰到了他的手,眼皮才掀開一線。
躺著時,蘇玄度的手自然放在身側,手掌展開,手指微蜷。
男孩移到他手那裡,低著頭看了一會兒,把頭放在了他的手上。
他太瘦小了,枕著他的手蜷縮著睡在那裡時,真的像一隻貓崽,那樣脆弱的一個小生命,淺淺的呼吸拂在他手指上幾乎難以察覺。
蘇玄度看著這個場景,心裡生出難以言說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