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事了。我用椅子打了他……”
無法在普通人面前使用“未盡之言”,竭盡全力,我發出的也不過是斷斷續續的氣音。
這微小的努力馬上便被公生的哭泣聲吞沒。他在母親懷裡找回了言語的能力,口齒不清地喊著“媽媽、媽媽”,緊張地摸索早希的後背,想要確定母親是否被可怕的怪物傷害。
男孩佈滿淚水的小臉滑稽又可憐,家人羈絆讓我胃部一陣陣發緊,焦躁不斷抓撓我的心靈,但我卻矛盾地無法移開視線。
逃到外面的觀眾撥通了警局的電話。不久後有警察來收拾殘局。
會所的攝像頭沒法拍攝到咒靈。
事後大家只會覺得宏村因為妒恨爆發了驚人潛力,他的身影被腦中的恐懼誇張加工,才會在印象裡顯得高大又強壯。
而有粟楠會的勢力以及紘子這種名人做擔保,筆錄不過簡單走了個形式。
這次行動回報頗豐,除了紘子提供的一些物質感謝,我還收穫了早希的友誼:
“真的非常感謝,要不不是你們捨身相救,我和這孩子說不定都……今後如果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請務必告訴我!”
接過早希遞來的紙筆,我在上面寫到:
“因為我真的很喜歡早希老師,方便的話,以後也能見面麼?”
雖然本人處在隱退的狀態,但她的孩子顯然前途無量,也有瀨戶紘子、橋本老師等眾多資源。
而且我對她現在的生活非常在意。
或許我的身體已經長大成人逃離家庭,但是心的一部分卻還是個孩子,會不斷重複狗、母親、洋娃娃之間的遊戲——
【只要我能取代不回家的父親,母親把愛全部給我,培養我、關心我。我就能成長為健全的大人,不再遭受痛苦與煎熬】
【媽媽、媽媽……】
想要擺脫失敗、否認過去的無能,這樣的幻想催促著我將手一次又一次探進漆黑的“玩偶之家”。
“隨時歡迎你的到來。”
早希笑著答應了我的請求。
她婚後和丈夫一起住在濱松市,雅馬哈鋼琴的製造地,從池袋出發坐山手線便可以直達。我可以將自己彈奏的曲目錄成磁帶寄給她,然後接受一週一次的現場指導。
在會所、醫院、警局轉了一圈,回到公寓時間已近凌晨。
久違的使用咒具令人身心俱疲。洗漱後我枕在甚爾的胸膛上,輕蹭他的下巴溫存了一會兒,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等到天亮時,甚爾並不在床上,屋外有食物香味若隱若現。
我披了一件外套,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到了被“雜物”包圍的甚爾。
長刀、武士刀、□□、繩索,五花八門的武器被青年隨意地扔在腳邊,堆成一座充滿血腥氣的小山。而他面前的茶几上則整齊地疊著一沓現金,鋪著些金光璀璨的珠寶,被捏皺的單據以及幾張寫有數字的紙張。
他正捏著簽字筆在上面塗塗抹抹,表情焦躁,像個被習題難到的小孩,解不出答案就把紙張揉成一團,選擇罷工。
“喂,你已經把東西都吐出來了吧?”
蟲形詛咒探頭乾嘔,努力許久沒有成效,只能把扔到一邊的紙團叼到甚爾手上作為回覆。
——這就是他的全部家當。
“早上好。你在算錢麼?”
我走到甚爾跟前,用手指撫摸他緊鎖的眉毛。
到處都很亂,沒有立足之地,甚爾便伸手將我抱上大腿,主動當起椅子。
“是啊,要去學習的話,鋼琴是必不可少的吧?”
“不是說早上腦子比較清楚麼?煮粥沒有事情幹,就順便清點下生活費。”
年輕的男人將臉埋進我的頭髮,深深嘆息:
“……但不行啊,我果然不擅長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