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著,只要藥下得夠猛,不怕他們不露出罅隙。
沒料這梁國丈還真能忍。
不愧是在朝中站穩腳跟十幾年的老傢伙,連著數日全看她上躥下跳耍猴戲了,對方竟巋然不動。
“唉。”
商音垂著肩膀和今秋感慨,“真是個體力活兒。”
“殿下要回去休息一會兒麼?”
大宮女接了她的手替她捏捏胳膊,想了想,打算說點什麼讓她高興高興,“楊公子昨夜在講夢話,瞧著像是快醒了。”
對方都懶得轉眼,無奈道:“你五天前就說他在講夢話,昨日還說他能自己張口吃粥,怎麼這還越養越回去了。”
今秋:“……”
“他快醒了?”商音不看好地搖頭,“我看他能睡到天荒地老去……這人到底多久沒睡個飽覺了?是和周公攀親了嗎,那麼不依不捨。”
這廂說著話兒,不多時就已走出了營帳區,前面是馬場,馬場邊連著一排壯觀的馬廄,皇家頂好的良駒都養在此地,專供貴人們騎射。
她不經意抬眸,恰好撞見一抹蒼翠。
身形如竹的溫潤公子騎著純白的高頭大馬,一襲鴨卵青的素色箭袖,揹負長弓一把,幹練爽利而賞心悅目地出了圍場大門。
是了。
聽聞這兩日皇子王孫們馬球玩得厭了,出去狩獵的反倒多起來,朝中的年輕文武官都是作陪的,豈有不隨駕之理。
雖說方靈均作為文臣,不一定擅長射獵,但太學六藝,禮、樂、射、御、書、數都教,他多少會點。
商音望著青年馬蹄蕭蕭的背影,腦海中忽然湧出一個絕妙的念頭。
“什麼?”
今秋見她利索地將長髮挽起,三兩下盤成了個靈動的髻,因太過震驚竟忘記了伺候她穿衣,“您要去狩獵?”
“可殿下您……不會射箭的呀。”
“嘖,我又不是真的獵野物。”商音咬著紅繩再將幾縷碎短髮編成小辮,語氣很是不以為意,“騎著馬去山林轉轉就是。”
她眉飛色舞地衝自己的丫鬟解釋,“最主要是去與小方大人‘偶遇’。”
今秋:“又‘偶遇’?”
“沒那麼簡單,計劃我都想好了。”重華公主自信地打了個響指,“此計就叫做‘英雄救美’。”
她安排得很圓滿。
方靈均不是什麼重臣顯貴,身邊帶的隨侍肯定不多,自己假裝頭回出獵,沒牽住馬匹,讓坐騎失控脫手,再“不小心”扭到腳。
如此一來,她既能名正言順地蹭小方大人的馬坐,還可以借傷勢與他拉近關係。
“實在再完美不過了。”
她由衷感慨。
簡直自己都要崇拜自己。
然而今秋送她出圍場時,表情卻很擔憂,那神態彷彿在目送她風蕭蕭兮易水寒。
“殿下真的不用我跟著嗎……”
商音跨坐在馬背上,身形因不安分的棗紅駒輕輕起伏,“你跟來作甚麼,又不會騎馬,回頭在林子裡傷著怎麼辦?”
她說沒事的,“有羽林衛隨行,我不要緊。”
但這隊禁衛遲早也是要甩開,否則太礙事。有他們在旁,可就不好意外丟馬,不慎失足,沒了讓小方大人發揮的餘地。
商音如是盤算,便領著一隊人馬,雄心壯志地進了南山樹林。
前些天好不容易與方靈均將懷恩街的事冰釋前嫌,可不能再錯過機會。
小方大人受太子青睞,必然是伴其左右,人並不難找,她命羽林衛使了點花招將對方暫時引到偏僻之處,這才騎馬悄悄追上去。
冬天的山林最不缺的就是鹿。
南山圍場為了讓皇室每年有野味可獵,特地將這些獸類精心養著。
矮坡下正吃草的幾頭紅鹿耳朵動了一動,甫一抬首,長箭倏然破空而來,反應機靈的兩隻跑得快,毫髮無傷地撒丫子狂奔。倒是最後那頭小腿上中了一箭,卻也還未透骨,勉強一瘸一拐尚能逃命。
就在這時,隔空又一道箭影逼近,速度之疾之迅猛,連劃出的勁風也比先前來得更加凌厲,斜裡刺穿了紅鹿的脖頸,那畜生當場倒地而亡。
緊跟而來的馬蹄踩在叢生的荒草間,有人讚歎說:“唉,還是文睿更厲害,若不補這一箭,我恐怕是追不上了。”
隋策握著韁索慢條斯理地綴在後面,他並不催馬,倒有些信馬由韁的意思,淡笑道:“無關於補箭不補箭,射獵當射要害,你得看準了拉弓,否則人受累,畜生也受罪。”
“說得有理。”
那人走到鹿屍旁,拔出了箭還給他。
“打這山雞野鹿的有什麼意思。”
在場的不知誰發了話,“倒不如走深些,獵幾頭狼熊過過癮。”
他一語既出,很快得到了眾人的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