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對這多年後重新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宋今朝,他們也不禁有了新的考量,但無一例外,皆是負面。
皇上本以為這徐朗與宋今朝是私底下有往來,沒想到宋今朝一出口就是極刑,顯然是恨極了徐朗。
莫非今日之事,當真與這位在宮中多年寂寂無名的落魄皇子無關?
當然,皇上也不可能順著宋今朝的話往下給徐朗極刑,畢竟從某種角度來說,徐朗也是無辜,且心懷大義——若是不義也不會時隔多年說出真相。
殺了徐朗,也於他聲名有害。
這件事便這樣揭過,也不會有人有意見,只有宋辭塵,低聲對宋今朝說:“今朝,你不該這樣說的。這樣的話傳到今天章華臺中所有人的耳朵裡,他們會說你殘忍,不知感恩……”
“啊,是嗎?”宋今朝的眼睛毫無溫度:“堂兄應該知道,我就是這樣的人啊。”
宋今朝的話勾起了宋辭塵的某些回憶,讓他無言以對。與似乎是想把自己名聲搞臭的宋今朝相反,宋辭塵的名聲極好,聖都幾乎都稱讚大殿下溫潤清雅,有仙人之姿。
……
無趣的宴會很快結束。
外面不知何時又開始下雪,宋今朝沒有撐傘,穿著對於寒冬臘月來說稍顯單薄的衣物,毅然決然的踏入雪中。
宋修竹撐著一把繪著斑駁竹影的青色油紙傘,在避開眾人的視線後,不緊不慢的跟上了宋今朝。
“今日徐朗出現,當真讓本王猝不及防。本王是不是該恭喜你,終於擺脫了這罵名?”
“皇叔一直不願為我翻供,我如今也要滿十七,該入仕途,自然不能一直揹負著這罵名。”宋今朝平靜回應:“皇叔既不願助我,我自然只能依靠自己。”
宋修竹幽幽嘆道:“本王不是不願助你,而是現在時機尚未成熟,你也羽翼未豐,如此大張旗鼓,本王是怕你招致禍患。”
“是麼。”宋今朝不置可否,大步和宋修竹拉開距離。
宋修竹言盡於此,停下腳步。
侍衛藏影從遠處跟上宋修竹,出聲說道:“王爺,這宋今朝未免太不聽話,也太不識趣。”
“倒也無妨,本王也沒想養個傀儡,他有自己的主意,是好事。”宋修竹溫和的笑了笑,看著當真像是一個慈愛的長者。
藏影說:“就怕他不知感恩。”
“別的本王都可以不在意,但只有一點,你去查一下,他是如何知曉徐朗下落的。明明本王尋他,也許多年了,但都遍尋無果,他是怎麼找到的呢?”
“是!”
……
長寂宮。
數年過去,長寂宮依舊是那個長寂宮,只是越發寂寥。因為如今的長寂宮,在三年前,全公公也去世了,便只剩下了宋今朝孤身一人。
思及全公公死因,宋今朝平靜的心尖依舊會掀起無盡波瀾。
宋今朝點了燈,靜坐了一會兒之後,忽然看看四周,問:“你在嗎?”
——在。
被他鋪在桌面上的宣紙上,立刻躍上了一個黑色的字眼。手執毛筆的歲歲,立刻回應了宋今朝。
這些年來宋今朝的生活乏味可陳,他將那樣漫長的歲月都過成了同一天,白日裡在博學館中學習,傍晚與晚上就去宣華殿習武,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可就苦了歲歲了,跟著他不好玩,白天的時候外面有太陽她也不能亂跑,晚上去宣華殿又太遠她懶得跑了,她便依舊只能在椒房殿和長寂宮往返。
當然,為了多蹭仙氣,歲歲大多數的時間都是留在長寂宮的,雖說宋今朝經常不在,但留在他的寢殿她也能蹭到不少的仙氣。
可是真的好無聊啊!!
歲歲本來以為他十三歲生辰知道她的存在,也知道她是住在長寂宮的小鬼魂之後,一定會像小時候一樣天天喋喋不休的和她說話,而她一定會很苦惱,因為用觸靈訣要消耗鬼氣。
可是沒想到宋今朝每天回到長寂宮,有的時候身上的傷都不上藥了,倒頭就睡,根本就不和她說話。
對比小時候的哭包話嘮,歲歲不免覺得有了落差,但她也不好意思打擾宋今朝,因為他每天也都很辛苦了,她還是安靜一些比較好。
所以,這麼多年來,歲歲都只安靜的待在長寂宮,只偶爾宋今朝和她說話的時候,會和宋今朝有短暫交流。
不過交流的次數真的特別少,以至於宋今朝一說話,歲歲就立刻迫不及待的開始寫字了。
——德公公喚小殿下去做什麼呀?
宋今朝輕描淡寫的道:“當初說我命格不祥的欽天監監正,他的兒子出來為我翻供了,我以後不必再揹負命格不祥,日子會好過許多。”
多虧了當年先皇后交給他的那封信,宋今朝才瞭解到了關於他身世的一些真相,也找到了徐朗。
他的父皇母后,並非什麼都沒為他做,他們為他做了很多,只是變故發生得實在太突然。
——哇,監正的兒子真好!世界上真的是善良的人比較多啦。
宋今朝沉默一瞬:“不是。”
——嗯?
宋今朝從歲歲的字跡與內容上,猜出她的年紀可能不太大。只不過自“初見”時,歲歲不願說出自己的名字,宋今朝便猜測她不想說太多關於自己的事情,所以從未多問。
只是今天,或許是終於擺脫了這罵名,宋今朝自然不可能完全心無波瀾,他還是很開心的,所以,他忍不住問:“你幾歲了?”
——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