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欽白盯著她不說話。
陳燈燈心裡直發毛,嘀咕:“這也不怪我胡說嘛,送園子記周先生名下,保姆司機還給一次性安排完全。”這很像是愛過後的離婚補償,還是還很大方那種。
雖然周先生壓根不像是會要的人。
儲欽白又低頭簽完平板上的電子郵件,隨手遞給助理,然後說:“你要是閒得沒事做,就幫忙去搬行李。”
陳燈燈手忙腳亂接好東西,無辜,“我只是個弱小可憐的助理而已,我哪兒搬得動啊。”
只要不是離婚分居,就是好事。
陳燈燈再去看周先生。
拱橋那邊沒有人靠近,他獨自坐著。
不得不承認,好像沒有比這棲園更適合他的地方。相比起影視城接到他那天,看他一個人站在街角的樣子,現在也是一人在那兒,卻沒有那種讓人心驚的獨世感。
這個念頭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心想自己是不是腦補過度,這奇奇怪怪的感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
周聲再次感覺到儲欽白靠近的時候。
抬頭看過去,認真說:“謝謝。”
“回來的時候,我猜你或許想知道。”儲欽白示意他拿在手裡的一疊照片,“李莘應該不是她的真名吧?”
周聲嗯了聲,“她大名叫楚玉,小名佳佳,一切順利,吉祥如意的意思。”
儲欽白跟著在旁邊坐下。
“難受了?”
周聲看過去,“是開心。”
那個全家惦念的小姑娘在亂世裡活了下來,而且活得很好,很精彩。
單單這一點,就足夠將周聲的心塞得滿滿當當。
儲欽白伸手從他手裡將照片拿走,翻看了會兒,接著問:“會遺憾嗎?沒有來得及相見。”
周聲搖頭,“要說遺憾,大概就是不希望她記得吧,活得好就很好了,靠著一點線索回頭去找皆成空的感覺,不會很好的。”
儲欽白不贊同,“沒有她回頭去找,你也找不到她不是嗎?”
周聲側頭,“是你找到了她,所以我說,要謝謝你。”
將手裡的照片和帶回來的所有資料,重新放到一起。
周聲說:“我想去一趟吉城。”
儲欽白頓了下,點頭:“好,我這邊安排好,過兩天陪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周聲否決了這個提議,看著儲欽白擰緊的眉,沒忍住伸手去替他撫平,開口說:“你用不著想太多,小姑娘是我堂姐最後念念不忘的牽掛,如今找到了,不管怎麼樣,我都想親自去看看,也算是有個交代吧,最多一天就回來。”
儲欽白直視過來,目光描摹過他的眉眼,說:“寺廟的佛燈雖然可以常年供奉,但山高路遠,棲園闢一處地方作為周家宗祠,以後你想悼念誰就悼念誰,好不好?”
從被儲欽白帶來這裡。
思緒萬千,周聲到目前都未必理清了頭緒。
聽聞這話,並未及時開口。
儲欽白當他預設,又問:“你父母老家哪裡人,把他們都遷來嵐城好不好?”
周聲以前從未想過這些。
因為他是“周聲”,是別人的兒子,周兆堂和範秀雲的獨子,早就死於1945年冬。
他一生未曾盡過多少孝,最後好歹做到了送父母落葉歸根,那個合葬墓的石碑是他親手刻上的。那時候他還是周老闆,不像後來對待順子的墓碑那麼簡單潦草。
但以如今的面目,自認周家兒子,他不敢。
不敢,就只能不去想。
原以為,承襲父母教養的處世之道,行走於此間,就是他這新的一生所能及的所有事。
可他遇上了一個儲欽白。
他找到了他,抓住他,贈予他園子做私宅,讓他立周家宗祠做周聲。
儲欽白再次見眼前人慾紅的眼角。
一下子有些慌,皺眉:“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