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準備一下吧,半個時辰後出發。”李慕笑了笑,起身收起地圖卷宗。
早些回去,他也想問一個“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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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沉又是一日黎明。
嘉峪關前,三軍列隊,將帥已候,親人出城十里相送。
城郊官道上,諸人作別。
將將行了文定之禮、又要再此守城的陰氏女,自得了齊王殿下諸多囑託。
太子夫婦則和睦恩愛,一如傳聞。
甚至,於眾目睽睽之下,太子還伸手將太子妃被風吹散的一抹頭髮攏到了耳後。
“都病了三日也不見好,說了不讓你出來,非要來。白的讓我操心是不是?”李禹撫著她面龐,給她戴好風帽,溫聲道,“你又比不得陰家姑娘,身子康健,這一病不知何時才能好!孤委實放不下心。”
一句話,來回刺激兩個人。
話語落下,本同陰莊華還再告別交代事宜的人,頓了頓。
這日,他艱難地控制著自己莫要看她。
看一眼,都能滯緩他前行的腳步。
眼下,終於一點餘光落在她面上。
是一張蒼白無血色的臉。
“一點風寒,幾幅藥便好了。”裴朝露垂著眼瞼,話音不大,卻足矣讓周遭人都聽到,“妾身望君一路平安。”
她眼波流轉間,嘴角揚起一點弧度。
“早日,帶我回家。”
第49章 城破 你真像你阿孃。
興德二十九年十一月初二, 由六皇子李慕掛帥,從嘉峪關領軍八萬東上收復長安。
同他所料相差無幾,之前的先頭部隊在天水城同湯思瀚的五萬精兵迎面接上, 甘、雲二州的三萬兵甲到底多年鮮少操練,不敵成日備戰的湯軍,但好歹硬抗了三日之久,直待蜀地兩萬人手到齊, 遂兩軍成膠著之態。
湯思瀚雖無外援,然手中尚且還有人手, 遂又推三萬兵甲至天水城增援。
這訊息傳到李慕耳中時, 他亦不曾有多震驚。從嘉峪關一路東進時, 他並非只領軍前往,而是在開拔當日,便讓酒泉、安西、張掖、蘭州四處的兵甲依次推進, 而他所帶將士依次換防各處,如此既始終保證了這些城池的佔有,護著身後親族,又提高了增援速度,減緩兵耗。
長安城中的湯思瀚倒抽一口涼氣,那個十六歲便在陽關道一戰成名的少年皇子, 贏得絕非偶爾。大抵當年潼關陣前,有他在,亦輪不到自個入主長安。裴氏七萬精銳亦不會那般埋骨沙場。
然如今已是箭在弦上,若就此投降,亦是死路一條。索性橫心一擺,湯思瀚僅留一萬親兵護身,將剩餘全部兵甲盡數派往天水城。
開戰三月有餘, 轉眼已是興德二十八年二月,春寒料峭,冰雪未消。
以天水城為界,城中湯軍連著昔日投降的東道線上的世家,共計有十一萬兵甲。而隨李慕而來,四方匯聚欲收復長安的,共計九萬人手。
如此二十萬大軍對峙於天水城外的鳳臨原上。
雖說九萬對十一萬,且還是攻城戰,局面並不理想。然西北道上的世家,尤其是陰莊華的一萬府兵,乃陰氏一族世代守邊錘鍊的精銳,二月末第一次攻城,便直吞了湯軍派出的東道線世家籌集的四萬兵甲。
兩軍休整數日,第二輪上去的是李禹蜀的人手。這一路而來,李禹急著奪功,倒也是讓人鉚足了勁,雖不如陰家軍那般以一敵四的壓倒性戰績,但總算平分秋色。
只是他到底捨不得自己蜀地的親兵,四月裡,兩軍進入白日化狀態,決戰在即。湯軍僅剩三萬,原本投誠計程車族府兵或戰死,或提前降了李慕。而李慕手中兵甲依舊有八萬之多。
攻城戰,十則圍之,五則攻之。
雖如今李慕之人手只多餘湯思瀚兩倍,沒有五倍之數。但因湯思瀚無有援兵,且天水城中缺糧少箭,李慕處則由裴朝清送來補給。遂,李慕本想圍而滅之,以省兵力。
然四月中旬,裴朝清傳來資訊,西去一帶,氣候驟變,雨天突襲,損壞食糧無數,如今有價無市。只催李慕速戰速決。
故而四月二十這日,李慕率先豎起衝鋒旗幟,開始了最後的決戰。
而在此三日前,李禹言說要去迎候已從蜀地出發的天子,遂將人手半數調出了戰場。
臨戰撤兵乃大忌。
雖李禹只挪走了一萬,還留著近萬人於此,不多不少的人手,影響不是太大。但終究有損士氣。
李慕知他心思,左右還想著重回長安後的權利分化事宜,心中雖惱怒卻也不好在此間表露,以免軍心更加動搖。
只如常調兵攻城。
這一日,決戰的頭一場攻城戰打響,李慕尚在主帳中接收指揮將領往來行軍。當是湯思瀚起了死志,城中士氣亦足,兩軍廝殺得格外慘烈。
李慕親上擂鼓臺助威,中路催城門,左路襄援,右路圍堵,剩的李禹的人在後方待命。
李禹撤兵想要保留實力,那麼此間功績,湯水可分,魚肉亦半點不會讓他沾。
李慕確實不在朝中多年,然當年司徒府中教於他的原不僅僅是領兵作戰的方法,鎮國公主亦授他如何賞罰牽制將領的謀略。
如今他回首便盡數用在了李禹身上。
從黎明到日暮,鳳臨原上烽火連天,戰鼓震星辰。
暮色浮上,衝鋒的號角絲毫不曾停下。天水城城門已經現出縫隙。李慕親至戰場督戰,已震士氣。
破城便在眼前,李慕始終不曾見湯思瀚身影。按著同裴朝清的計劃,他自然希望湯思瀚已經棄城出逃。然觀此間守城之堅,似是這人尚在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