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午時, 那小丫鬟才停下了腳步, 歉意的道:“長公主在桃園那邊為諸位小姐公子準備了午膳, 還請兩位小姐移步。”
兩人雖然不太想去, 但確實不好真的不去,當即便說沒事請小丫鬟前面帶路。
幾人並未原路返回, 而是順著正在遊覽的連廊一路往前,走過一片假山群,眼前豁然開朗的同時,幾道人影也出現在眾人面前。
要不是沈驚春明確知道陳淮今天沒來,她都差點要以為側著身子站在前方跟人說話的是他了。
單看側臉,乍看之下,是真的很像,可只要是熟悉的人來看,第二眼就不太像了,再看第三眼,就知道這完全是兩個人。
身邊姜瑩瑩也皺了皺眉:“周渭川跟趙靜芳,這兩個人怎麼混到一起去了。”
前方小亭子離這邊不算遠,二人也並非是孤男寡女,亭子外面不遠處,還站著幾名婢女,但兩人的談話聲都不算大,站著她們這邊根本聽不到說的是什麼。
那叫柳枝的小丫鬟顯然也沒想到這種情況,不確定的問道:“這條路是通往桃園最近的路了,如果不走這邊,還要繞到九曲連廊那邊才能過去。”
平陽長公主這莊子,別人沒什麼機會來,但趙靜芳卻不一樣,自從她母親滎陽公主救駕而亡,她就成了皇帝面前的紅人,再加上長公主於這些身外之物並不執著,她一年要來這莊子幾次。
柳枝雖沒在她跟前伺候過,但也聽說過這位郡主有多難纏。
“就沒有其他的路能走?”姜瑩瑩遲疑的問道。
一路走過來,每一處景色叫什麼柳枝都有介紹,九曲連廊建的曲徑通幽,令人印象深刻,姜瑩瑩當然不會這麼快就忘記,但關鍵在於那個連廊離這邊很遠。
這種江南園林不好坐轎,一路逛過來都是靠著兩條腿,想到要走那麼遠的路再回去,她就有點受不了。
柳枝老老實實的點頭。
她們這邊還沒商量出來到底怎麼辦,倒是趙靜芳和周渭川已經說完了話。
她們說話的時候看上去還挺坦蕩,兩人之間還隔著兩三步路的距離,沈驚春幾人也就沒避開,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反正周渭川離開之前往這邊看了一眼。
原想著周渭川一走,趙靜芳也不會多待,本來想等他們走了,一行人再過去的打算落了空。
沈驚春乾脆道:“走,一直等著也不是個事,我家裡也有點忙,吃個午飯我就打算告辭了。”
姜瑩瑩也點了點頭。
一行人順著小路很快就到了那邊,走近之後,礙於禮節,遠遠的朝趙靜芳行了一禮,柳枝便打算帶著幾人繞過亭子前面那條路,從旁邊那條小路過去。
可惜趙靜芳身板的大丫鬟揚聲喊住了她們。
這回離得近,那大丫鬟的嗓門又高,想裝聽不到都沒辦法,柳枝看看那邊又看看這邊,顯得很為難。
對方當然不會專門喊住一個小丫鬟。
相比起姜瑩瑩這個在外人面前端莊知禮進退有度的侯府小姐,沈驚春覺得這位嘉慧郡主真正想喊的其實是她。
喊話的丫鬟臉上帶著不可一世的倨傲:“我家郡主請二位過來說話。”
這個二位指的是誰,顯而易見。
除了兩位當事人,其他跟著丫鬟包括柳枝在內都有點不知所措。
沈驚春看了一眼姜瑩瑩,神色淡淡的抬腳走了過去。
亭子是個八角亭,雕樑畫棟很是精緻,中間擺著一張圓桌,上面擺了幾盤瓜果點心。
大周律明文規定,任何人在未犯罪的情況下,見官不用跪,二人進了亭子,也沒坐下,姜瑩瑩不耐煩與趙靜芳虛與委蛇,便直接問道:“不知郡主找我二人何事?”
趙靜芳如今不過二十出頭,卻已經連著死了兩位丈夫。
雖然皇帝在滎陽公主嚥氣之前答應過她要好好照顧趙靜芳,可這種情況下,當皇帝的也實在沒臉再給她張羅第三門婚事。
皇帝不僅不給她找第三任丈夫,還叫宮裡的娘娘明確告訴過她,想要玩沒關係,但不能以勢壓人,仗著郡主的身份做出強搶良家美少男的舉動來丟皇家的臉面。
趙靜芳如今的生活,全靠皇帝的寵愛,心中百般不情願,卻不得不遵守皇帝定下的規矩,但強搶是一回事,別人巴結她主動送人給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闢如陳淮。
她一手撐著下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姜瑩瑩,視線就落在了沈驚春身上,問道:“陳淮是你夫君?”
這個話問的。
沈驚春挑了挑眉,還不等她開口,趙靜芳就朝邊上站著的婢女抬了抬下巴。
那婢女立刻會意,伸手往袖袋之中一摸,就摸了厚厚一沓銀票,啪的一聲摔在了石桌之上。
沈驚春目測了一下,這麼厚的一沓銀票,如果面額都是一百兩的話,加起來最起碼有三萬兩之巨。
銀票落在桌上,最上面幾張被慣力震的飄落在地,但婢女看都沒看一眼,只專注的看著沈驚春,渾身上下似乎連頭髮絲都帶著的鄙夷的道:“四萬兩銀票,你跟陳舉人和離。”
她似乎根本不關心別人是怎麼想的,依舊用那種不可一世的語氣繼續說道:“只要你答應,這四萬兩你即刻就可以拿走,真正和離之後,還有六萬兩給你,一共十萬兩,對你這樣的人而言,就是躺著花,一輩子也花不完了吧。”
這種情況顯然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姜瑩瑩怎麼也想不到趙靜芳居然這麼不講究,她臉色瞬間難看起來,身邊幾個丫鬟也是怒目而視。
沈驚春看了看眼前的丫鬟,視線移到趙靜芳臉上頓了頓,才彎腰將地上幾張銀票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重新跟那一沓銀票放在了一起:“郡主是在打發叫花子嗎?”
她衝趙靜芳笑了笑。
雖然這件事聽起來很離譜,但有人願意花十萬兩來買她離開陳淮,這隻能說明陳淮真的很優秀,無論是人品才學還是長相。
“我給郡主算一筆賬。”
她拉著姜瑩瑩在趙靜芳對面坐了下來。
“我夫君這個人想來郡主也是瞭解過的……就拿內閣次輔張閣老來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張閣老三十歲才開始冒頭,如今不過五十出頭,短短二十年多年間,就從一個寒門學子成了朝廷數一數二的輔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