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回 太平開市

永興二年,正月十五,巳時,晴,小牛山太平寨。

小牛山,位於羊角嶺以西五六里,昔日十足十的荒郊野嶺,僅因數條山道在此彙集才略微為人知曉。不過,經過血旗營月餘時間的建設,這裡如今已是煥然一新,而它的名字,日後也將被另一個更為響亮的名字取代——太平寨。

平坦拓寬的山道,從山腳直通山腰營寨,依坡而建的禮堂,能讓數百人共同就坐,因地制宜的校場,可容千人一起駐足,還有功能齊全的交易廳,耳目一新的鏢師堂,引人入勝的雄鷹樓,以及客棧、餐廳、酒肆、商鋪、當鋪等一系列附屬設施,無不顯示主人的用心良苦。

山腰寨門,披紅掛綵,鼓樂陣陣,紅毯鋪地,門樓正中,還掛著一條紅色橫幅,上書:“歡迎各屆同仁蒞臨太平寨!”當然,一片喜慶之下,成隊盔明甲亮的軍卒,十數猙獰可怖的床弩,以及四處矗立的箭樓,同樣表明了主人維持此間太平的決心。

這時,山道之上,來了一對狀似兄妹的年輕人,男子挺拔俊朗,女子俏麗婀娜,在絡繹上山的諸人中頗顯不群。伴著銀鈴般的笑聲,卻聽那女子道“哥,總算到了,這一路真不好走啊。不過,血旗軍場面還挺大嘛,從山口至此一路有人接引,此寨更是熱鬧,若非親眼所見,還真不敢相信這裡是深山老林呢。”

“呵呵,或許這段山路也算血旗軍招人的小小考驗吧。”男子淡淡一笑,手指右前一塊山坪道,“那裡圍了不少人,順道看看吧。”

二人湊近,卻見人群中是一塊石碑,其上掛有一張告示,抬頭為“太平寨管理協約”,一名青衫文員正當眾朗讀道“其一,交易者和交易貨物不管由來,不問去處;其二,太平寨方圓五十里內設為禁武區,可自由免費的出入交易,但不得逼迫抑或動武;其三,進入禁武區或太平寨的人眾若具威脅,將被控制人數、軍備,甚至予以驅逐;其四,太平寨提供倉儲租賃、中介代理等市場服務,佣金最高不過一成交易額,且將保密客戶資訊,並承擔該筆交易的操作風險...”

“...其九,每月初一、十五為太平寨大集之日;其十,雄鷹寨、王家寨、摩雲寨三寨將再邀十家勢力共組‘太平寨管理委員會’,簡稱‘管委會’,以協商監督與仲裁禁武區內相關爭議!太平寨自由市場管理規則暫為以上十條,還請各位同道遵循並告知友人。當然,諸位若有建議或者異議可以提出,我等將報之管委會予以調整,總之,我等原則乃是自由公平。”朗讀完畢,那文員一臉和氣道。

圍觀人群議論著散開,倒也沒誰有何不滿異議。兄妹二人是衝著比武來的,對此並不上心,那男子只淡淡評論道“血旗軍好手段,規則確是周到,如此一來,此處或許真可成就太行山內一大黑市。呵呵,我等參與比武之人,倒也被其利用捧場了一把。”

女子一聽此言,恍然之餘,不由抱怨道“人說血旗將軍狡詐陰損,果然不假,竟然利用我等行那商貿之鄙。哼,那些江湖人物桀驁不馴,我倒想看看他血旗軍如何維持五十里禁武,就憑沿途偶見的那點哨所烽火嗎?”

“江湖人物又能如何,軍伍之前皆為螻蟻。你看前方那些鐵甲軍卒,目不斜視,行止劃一,不動如山,氣勢凜然,其訓練得法可見一般,這也是向來眾示威震懾呢。”男子努嘴前方,不無糾正道,“婉妹,我等是來投入血旗軍,你可莫要口無遮攔。”

那女子卻是不依道“哼,不就一群泥塑木雕,果是泥腿子出身。哥哥,你還真就想著死心塌地嗎?我堂堂曹氏貴...”

“住口!”男子忙低聲斷喝,掃眼左右無人注意,這才責備道,“婉妹,你若再敢胡言,立時回去!”

那女子吐了吐香舌,不敢再行反駁。二人行至寨門附近,見道邊有一什軍卒守著“較武登記”的標識,便轉步上前。那男子對案後書辦道“兄臺有禮了,在下冀州高陽人氏,姓魏名復,意欲參與較武,有勞登記。”

書辦一番詳細問詢過後,取出一個號牌遞給魏複道“魏壯士入寨後左轉,進入小校場先行初選,合格者方可參與明日正賽,並憑號牌領取帳篷伙食。對了,較武分為技擊與射術兩項,可任選也可全選,將軍恩惠,兩項頭名皆可贏得軍候之位,二三名亦有屯長之位,祝你好運。”

魏複眼睛一亮,謝過書辦,拿起號牌便帶著魏婉往寨門而去。但將進寨門之際,他們卻被一名伍長配飾的軍卒攔住去路。那軍卒指指魏復背上的大弓,面無表情道“寨內不得佩帶弓弩,太平寨管理協約第七條已有言明,還請將此弓解下,由我等暫行保管,待得離去時自行取走。”

“此乃我等家傳寶弓,價值千金,焉能隨意解下?若有閃失,你賠得起嗎?”魏婉面露慍色,不滿叱道。

軍卒不答,依舊面無表情,並未因為所謂的價值千金而猶豫,更未因為魏婉的美貌而退讓。魏復則眼珠一轉,笑道“此弓我使得順手,較武之時還需用上。”

“我等保管會給與號牌,屆時你可提前交與較武裁判,由其替你領取參賽。”或因魏復是較武選手,那軍卒多解釋了兩句,“入寨者多為武人,易生口角衝突,弓弩較刀箭更難控制,為眾人安全計,任何人皆不得攜帶弓弩。方才有一自稱某某侯之子的貨,一番鬧騰,最終仍得解弓而入。我血旗營既有規矩,便會公平執行。”

魏復無奈,只得拉住還欲再說的魏婉,交出寶弓換為又一號牌。進得寨門,正對便是一個大校場,其周圍各有房舍店鋪,但最顯眼的是其中三處最為高大氣派的建築,也即左側的太平鏢師堂,右側的太平交易所以及對面的太平大禮堂。

二人急於落定較武之事,故未多加耽擱,而是直接左拐前往書辦所說的小校場。待得無人之處,魏婉嘟囔道“不過一個小小伍長,有什麼了不起!”

“一名小小伍長,聞千金而面不改色,若血旗軍皆有這等素質,此番我等便來對了。”魏復卻是若有所思,忽又面色轉厲道,“婉妹,你在家被寵慣了,日後隨我進入雄鷹寨,凡事須得謹言慎行,莫要招惹是非,更不得口無遮攔。否則,為兄卻是不能再留你在身邊了。”

小校場的較武初選很簡單,舞動百斤石鎖,遠射七十步箭靶,或與特定軍卒過招,合格者即可透過。魏覆在石鎖與射箭兩項均輕鬆透過,也就同時參加了兩項較武。

出了小校場,兄妹二人閒來無事,便一路逛起了太平寨。因為小校場這一側是以雄鷹樓為的休閒區域,二人便原路返往大校場方向。太平寨畢竟剛開張,一路上空置鋪面很多,但僅有的幾個鋪面倒也頗有看點,有玩具店,皮毛店,藥材店,鐵器店,多是些新穎小巧的易攜物事;更有一家明顯處理二手貨的飾店,可價格絕對誘人。

多了一個鼓囊囊的小包,兄妹二人轉到大校場。沿著校場左側,除了一家酒肆與那座鏢師堂,其餘店鋪都是兵甲店,什麼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等等十八般兵器,什麼鱗甲板甲鎖子甲,什麼圓盾方盾大鐵盾,什麼兜鍪胸甲鐵護腕,簡直目不暇接,讓人懷疑進了軍營。

“賣的都是殺人兇器,還好意思稱太平...”魏婉忍不住嘟囔道。可話到一半,她便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瞥眼哥哥魏復,還好魏復正專心把玩著一柄吳鉤,不曾聽見,她這才拍拍小胸脯放下心來。

再多一把吳鉤,兄妹兩好奇的邁入了聞所未聞的鏢師堂。一進大廳,二人立即被兩側牆壁的大幅告示牌所吸引。其中,左牆為一整塊告示牌,標著“僱主需求欄”;右牆則分裡外兩塊告示牌,裡側標有“鏢師團排行榜”,外側則標有“除惡榜”。

不過,兩牆三塊告示牌上,僅有除惡榜上有一條血色資訊“惡徒喬曦;懸賞者賈崗;懸賞金額兩百萬錢;緣由逼殺英烈之妻;狀態待懲。”

魏復不由驚道“喬曦,不是匈奴的冠軍將軍嘛,臘月剛剛攻取介休。賈崗,莫非是介休令賈渾的親人?”

《資治通鑑》有載“(劉淵)又遣冠軍將軍喬曦寇西河,取介休。介休令賈渾不降,曦殺之;將納其妻宗氏,宗氏罵曦而哭,日曦又殺之。淵聞之,大怒曰“使天道有知,喬曦望有種乎!”追還,降秩四等,收渾屍,葬之。”

“壯士好見識,這賈崗便是介休令賈渾之弟。那喬曦攻佔介休,逼死賈渾也就罷了,敵我交兵無所謂善惡,但其竟欲姦淫賈渾之妻宗氏,宗氏不從便被其所殺。”一名青衫侍者主動上前,耐心解說道,“這除惡榜並非簡單買兇殺人,被懸賞者必為十惡不赦者方可上榜,任何俠義之士皆可接此懸賞。”

“不還是買...”魏婉脫口半句,“兇”字不曾出口便忙打住。魏復則盯勢除惡榜良久,目露覆雜之色,時而激昂,時而自愧,時而不屑,終是未再評論。

那青衫侍者見兄妹二人並無後續,也不以為意,笑著指向它處解說道“任何人均可在左牆告示牌上付費布資訊,徵集特殊物品、商情資訊、人財護送、尋人尋物、信物郵遞等等。任何十人以上的團體,均可在本堂登記為鏢師團,從而擁有接受僱傭任務的資格,本堂還將根據任務執行情況,對各個鏢師團予以打分排行,以便僱主確定僱傭物件...”

其實,鏢師堂的設立,乃至其具體管理辦法,自是紀某人借鑑自後世的鏢局行規以及僱傭兵規則。而那位賈崗,此刻已由幷州流民轉為雄鷹寨正民,這份懸賞更多卻是血旗營借用著他的名義。

出了令人咂舌的鏢師堂,兄妹二人又逛到了交易廳。這裡,各家客戶待售的貨物按照兵甲軍械、書籍功法、谷糧海產、布匹日貨、古玩珍寶等等被分門別類的陳列交易,其中自然少不了雄鷹寨夾帶的古玩贓物、淘汰兵甲、低階功法等等私貨。雖然目前這裡的交易物品不算琳琅滿目,但仍令一干來客們盤桓不已,畢竟這裡的贓物價格,比起正規渠道要便宜太多啊。

交易廳的兩側牆壁同樣有著告示牌,一為“大宗商貨出售欄”,另一為“大宗商貨需求欄”,作用一目瞭然,無非是花錢匿名布急購和甩賣的資訊。此時,出售欄寫有雄鷹寨布的一手與二手兵甲,需求欄則書有雄鷹寨匿名布的高價求購資訊,譬如糧食、獸筋、牛皮等等。不過,其中還有一項是面向雅賊的求購物品,那就是書籍。只要不在雄鷹寨已有書目中的名家書籍皆起價千錢求購。

“嘟嘟嘟...”正當兄妹二人因為太平寨的諸多設計而眼花繚亂之際,廳外校場上傳來陣陣奇怪的號聲。立時,廳內有青衣侍者揚聲道“諸位,馬上就是太平寨開市典禮,這裡暫將歇至未時,再行正式營業。諸位若有興趣,便往大校場觀禮吧。”

“都關門了,不去大校場還能幹嘛?”魏婉再度吐槽。

不無苦笑的瞪了魏婉一眼,魏復拉著妹妹,隨著人流前往了校場。途中,他看見一直緊閉的大禮堂業已開門。在其門口,一什軍卒整齊排開,每人手中端著一個從未見過的銅號正在吹奏,方才那陣清亮悠遠的號聲正是由其出。

在一群軍卒拉出的隔離線外,魏復兄妹尋了一處靠近大禮堂的位置靜等。不到一炷香時間,幾乎舉寨的來客都已彙集大校場,怕不有上千人之多,而顯是典禮主角的一群人,也總算從大禮堂中姍姍而出。

然而,就在此時,六識敏銳的魏復驀然感覺到,身邊有股凜冽殺氣一閃而逝,不,是好幾股。殺氣所指當然不是他魏復,而是剛剛步出大禮堂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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