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回 脫險回巢

驕陽水暖,蘆蕩池內,紀某人急急如喪家之犬,惶惶似漏網之魚,根本沒空回頭,全部心思就在壓榨自己身體的每一分氣力,遊得快點再快點。屁股後面就是五十多名敵方水鬼,要想活命,他必須儘快出水,會合自家那幫旱鴨子近衛,而最現實的目標只能是前方的那片蘆葦灘了。

面臨死亡壓迫,紀澤揚了打不死累不垮的小強精神,爆餘勇,數十丈逃下來,愣是與追兵保持了過五丈的安全距離。眼見前方距離蘆葦灘不到十丈,涉水迎來的紀鐵等人也已面目清晰,即將死裡逃生的紀某人不由露出了劫後餘生的微笑。

然而,不待紀澤的笑容綻放,警兆突生。條件反應般的橫移身體,紀澤同時偏頭瞟去,直見三根小號弩槍急而來,在水裡帶出三道尾流,附以怪異的尖嘯。

紀澤身後,始終咬得最近的三人,每人此刻均手端一架長圓筒狀物事。三人正是滹槽幫大當家關衝以及三、四兩位當家,而他們剛剛射的,則是特製的短距離彈力水弩,水下僅只五丈的射程,偏生這時的距離夠了。

三根弩槍轉瞬而至,儘管有著湖水阻滯,短距離內,流線型弩槍的威力仍然不亞6上的普通弩矢。憑藉戰鬥直覺,紀澤勉力做出了規避動作,可惜體力虧空下,他卻難免力不從心。

三根弩槍,第一根射向頭部,靠著偏頭的動作,以及最後瞬間身體的一點下竄,紀澤只付出了一綹頭外帶小塊頭皮的代價;第二根弩槍直插襠部,透過勉力扭腰,紀澤用臀部的一塊血肉,替代了朝天一柱香的噩運。

至於直奔後心的第三根弩槍,紀澤卻是再難避開,只能扭動身體將肩胛骨送上,但就在他咬牙閉眼的剎那,卻聽鐺的一聲,弩槍竟是射中了方才背於後腰的那把秋虹劍。

值啊,沒白貪心啊!儘管被震出一口老血,紀澤仍是慶幸不已。藉著秋虹劍身傳來的巨力,紀澤趁勢一竄,直接上了葦灘,竄身就跑,迎向十數丈外的紀鐵等人。只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葦灘令他的度不免放緩。

這時,緊隨其後的關衝再也無法淡定。血旗營是個不受待見的勢力,刺殺紀澤若成,屆時血旗營分崩離析,司馬騰等官方勢力沒準忙著分贓,他關衝與滹槽幫憑藉關係網,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若是紀澤活著逃離,強大而團結的血旗營將是他與滹槽幫的噩夢,官方勢力為了穩定,恐也難以放過他們。

拼了!情急之下,關衝向身後的三、四當家一個手勢,隨即奮力向上一竄,竟然從沒頂的湖水中躍出。而心有靈犀的三四當家則在水下竄到關衝腳前,浮出水面的上半身適時成了兩塊踏板。

“哪裡走!”懸空的關衝大吼一聲,雙足在三、四當家肩頭一點,身體旋即凌空前竄數丈,如大鳥般直撲紀澤,右手更從後背拔出一把大號分水刺,對著紀澤當頭就劈,其凜然之勢,絕對不亞於完好狀態的紀澤。好身手,好配合,只可惜他再是心急,這時也不該竄得太高!

“找死!”紀鐵一聲暴喝,拽出一杆投槍,咻的一聲射了過來。不光是他,早因失職而滿心羞愧的親衛們終於尋得洩火機會,箭矢、投槍、連弩乃至踏張弩也紛紛射出,潑水般向著空中飛人關衝招呼了過去。

“噗噗噗...”然後,完成人生最後一次雜技表演的關衝當家,便穿著一身刺蝟裝,撲通一聲落入湖中。落水前的最後一刻,他不甘的看見,紀澤業已翻滾著躲入了親衛的盾陣之後,還沒忘向他瞥來幸災樂禍的目光。

“咻咻咻...”驀的,數跟弩槍帶著尖嘯,直撲葦灘上的血旗軍卒,卻是動作遲緩的商船終於進入了床弩射程。只可惜距離仍遠,面對血旗親衛的盾陣,或射偏或被擋,倒是頗像總晚一步的港警,放些空槍權做禮送。

“噠噠噠...”同樣像是晚來一步的港警,湖泊北方,一道揚天煙塵正快逼近。不消說,透過飛鷹傳信獲知此地變故,那幫等著“刺殺”演出的傻鳥特戰屯終於趕來救場了。

關衝被殺,血旗營再有援兵趕來,滹槽幫的三、四當家眼見紀澤被百餘全副武裝的親衛保護著退往湖岸,心知再無機會留下紀澤,也沒敢再追,乾脆與一干水鬼們留在湖裡保命了。待得商船上的箭手逼近,紀澤等人業已返回了岸上。

不過在臨撤之時,為人背起的紀澤,卻是攢勁高喝道“對面的漢家弟兄們,爾等可知自己是在為匈奴人賣命?爾等這是數典忘祖,甘為漢奸!只要爾等捕殺那些匈奴惡賊,紀某可以寬恕爾等,否則,血旗營必將踏平爾等,除惡榜也將有爾等漢奸之名!”

事實上,紀澤尚不確認滹槽幫的背後就是匈奴人,碧眼胡人為漢家勢力效忠的可不罕見,但說句話又不要本錢,左右滹槽幫他必將摧毀,即便不是匈奴人指使,有的沒的先扣上罪名,打草驚蛇抑或製造點內亂也好。況且,入並抗匈在即,為免內鬥,為振軍心,也必須先栽贓給匈奴人。

“啪!”商船艙內,劉月琪再度摔碎了一個茶盞,目中怒火熊熊,卻又難掩幾分驚色,幾分憋悶。那血旗將軍怎生這般妖孽,殺了圖琿,宰了關衝,再躲一劫也就罷了,怎生還確定是匈奴出的手,這豈非對狼吻在趙魏之地搞風搞雨大為不利?

“哼,血旗狂徒,與我大匈奴作對,令我狼吻損失慘重,便是叫你僥倖逃了,此番某也定讓你難有安穩!”眼中閃過幽光,劉月琪冷聲罵道。不過,她很快便拋開諸般心思,因為她現在似更應該為了自家性命著想,畢竟,普通滹槽幫眾若因紀澤所言,確知了她這個匈奴幕後的存在,結果可真不好說...

紀澤渾不知自己已經扣對了屎盆子,他剛上岸,便撞上了急急迎來的一眾軍官。揮手止住眾人的問候,他忐忑而希冀的問道“劍無煙如何了?”

“將軍放心,無煙姑娘並無大礙,那一劍僅是劃破皮而已。倒是腹部捱了那胡人一腳頗重,內腑震傷,須得調養一段時間。某已給她服下療傷之藥,暫還昏迷。”見紀澤如此關切劍無煙,白望山眼中滿是歡喜,俄而瞥見秋虹劍,卻是驚道,“將軍,你所背之劍看似那胡人所用,莫非...”

聽得劍無煙性命無憂,紀澤一顆心收回肚裡,淡淡笑道“那廝本不善水,竟敢下水追殺於我,哼,殺死殺傷我的人,還急著送死,紀某自要討還血債!”

眾人皆知那碧眼胡人的厲害,即便之前聽見湖中動靜,也不敢相信其已被殺,而今被紀澤拿著敵方寶劍親口證實,無不振奮,也難掩駭然。新任特戰屯長黃雄更是羨慕不已,他憤懣填膺道“將軍,聽說丘林內還有一眾賊人,據說僅是三百雜牌弓手,便讓我特戰屯去收拾,給大人再出口惡氣吧!”

“好,注意捉些活口回來!”紀澤並沒猶豫,當即點頭道,“潘屯長,教導屯隨做後援!”

特戰屯裝備精良,軍卒精悍,更在深山老林裡混了四個月,如今入林收拾一些水賊當無問題。教導屯跟上協助,既增加保險,也算一種鍛鍊。至於他自己這邊,蘆蕩池北岸為開闊平野,有百名親衛騎兵,他紀澤還巴不得水賊們上岸來襲呢。

打走黃雄潘權,紀澤一邊讓人給他處理傷勢,一邊詢問餘人道“方才那幫敵騎當有俘虜吧,可有審訊結果?”

“稟大人,已有些許訊息。水中賊人與林間弓手皆屬滹槽幫,共出動六百餘人;敵方騎兵則屬趙郡江氏。他們之前皆藏於船內,沿河運動至此方上岸埋伏,是以我方上下一無所察。”新任記室右史上官仁出言道。他年僅十六,頗通文武,幷州流民出身,為紀澤看中拔擢,因主記軍事,是以此番隨行。

“搞錯沒有,幷州大戰在即,趙郡江氏何以如此瘋狂,竟然有膽伏殺紀某?”紀澤愕然,忍不住確認道。

“敵騎俘虜不少,的確是趙郡江氏無疑,江氏大公子江煥甚至已經沒於此戰。”上官仁點頭肯定,繼而解釋道,“不過,江氏私兵之前並不知情,是被江氏大公子江煥以遊獵為名帶出家族駐地,抵達此處才知曉情況。據其一名小頭領稱,此事僅江煥一人擅作主張,並非江氏家族決定。”

“臥槽!一名紈絝就敢向我血旗營動兵,不滅江氏,我等何以立足趙魏?立足太行?”紀澤下巴掉地,繼而憤然道,頗有受辱之感。都是些什麼玩意兒,一幫阿貓阿狗,甚至一名紈絝,竟然都敢打自家的主意,真以為士族就了不起嗎?這一刻,他有率軍衝入平棘城滅掉江氏的衝動,他還真就不懼趙郡那些尸位素餐的軍兵...

紀澤這邊瞭解原委,特戰屯與教導屯業已衝入湖東丘林,對滹槽幫伏兵進行了血腥報復。一場烈度低於平素訓練的戰鬥,特戰屯充分揮林間作戰的特戰水平,一陣麻利的刀砍弩射,將滹槽幫的三百多烏合之眾殺得鬼哭狼嚎,直至滹槽幫留下近半屍體,餘者悉數跳湖潰逃。而湖中商船撈起這些逃眾之後,知道再難討好,便也灰溜溜的離去。

清理戰場,收集馬匹,審訊俘虜,很快,有林中伏兵的俘虜供出訊息,他們都是滹槽幫眾,而在湖中商船上,有名年輕的蒙面女子,白膚藍目,之前關衝等人對其態度甚恭。本還對江氏義憤填膺喊打喊殺的紀澤,聞訊後卻是沉默下來。

滹槽幫僅僅為了黑市搶生意,沒必要也沒能力如此針對血旗營,更多跡象將這場伏殺的元兇指向匈奴人。如此一來,趙郡江氏便該是被拖下水的貨色。倘若他紀澤葬身於此,血旗營必將對滹槽幫乃至趙郡江氏展開瘋狂報復,勢必開罪趙魏士族,就此也將與司馬騰陣營決裂,還如何聯合抗匈,甚至會引內亂,阻礙幷州抗匈!

匈奴人好陰險的算計,好狡詐的心機啊!紀澤悚然驚醒,自己若是大動干戈,豈非依舊著了他們的道?可是,自己身為血旗營主將,若是不予凌厲反擊,豈非助長趙魏士族抑或其他勢力的囂張氣焰,血旗營又如何立足?再說了,他紀某人被人欺負到頭頂都還忍著,那乾脆也就別混勢力,尋個地方隱居得了!

紀澤正自思慮百轉,白望山上前勸道“將軍,此似刺殺多半是匈奴密諜狼吻所為,這等手筆,加之俘虜所述相貌,若某所料不差,那女子或是狼吻主事劉月琪親至。此事還望將軍暫且忍耐,莫要壞了抗匈大局,中了匈奴人的離間之計啊。”

白望山人老成精,久經世故,顯也看出了匈奴人的陰險用心,可血旗營這邊的許多人就不幹了,紀鐵怒道“你這老傢伙說些什麼呢,我大哥被人屢次刺殺,焉能忍了,讓別人下次再來行刺嗎?若非見你方才相助出手,俺就一刀劈了你!”

非但紀鐵,黃雄、潘權、上官仁等人同樣義憤填膺,紀澤滿意之餘,卻是喝道“三弟不可造次,快向白兄道歉!白兄這是著眼大局,你等且莫吵鬧!”

“不必,不必。其實,白某也非要求將軍忍下此事,只希望暫莫鬧大,至少也等過了今夏之戰才好。”白望山主動衝紀鐵擺擺手,繼而一臉懇求的望向紀澤。

莫要鬧大?紀澤心頭一動,如今情形倒是頗似後世國共合作抗日,***的有理有利有節當是最好的應對之策。略一沉吟,他已有計較,開始提筆飛鷹傳令,同時不忘對白望山道“今日之事白兄也看得分明,紀某傷得不輕,需人揹負方可移動,無法前往平棘,這便回山了,還望白兄自行返回,替我向東嬴公細稟此間詳情。”

旋即,紀澤沉下臉道“紀某受此無妄之災,趙郡江氏勾結匈奴作亂,還望東嬴公能給我血旗營一個交代,否則後院不寧,我等如何入並抗匈?此外,弟兄們激憤難平,恐會有所過激行動,還請東嬴公見諒,紀某會盡量約束,至少不會讓弟兄們公然入城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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