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回 匈奴劉淵

永興二年,七月初二,卯時,離石左國城。

黎明將至,天色黑沉,偽漢王宮的議事偏殿,此刻聚集了偽漢丞相、右賢王劉宣,太尉、左於6王劉宏,黃門郎陳元達,建武將軍劉曜,以及漢王世子劉和等一應在都核心。這般天不亮便紛紛趕來,自是急於商議血旗騎軍襲擾河套這一突事件。

“漢王駕到!”一片陰霾氣氛中,忽聽殿外傳來一聲高喝,眾人忙躬身行禮。卻見一名蟒袍金冠,身材魁偉,氣度軒昂的中年男子快步邁入,來者正是匈奴大單于,偽漢王劉淵。其人字元海,新興匈奴人,冒頓之後,名犯高祖廟諱,故多稱其字。

《晉書·劉元海載記》有云“(劉淵)齠齔英慧,七歲遭母憂,擗踴號叫,哀感旁鄰,宗族部落鹹共歎賞。幼好學,師事上黨崔遊,習《毛詩》、《京氏易》、《馬氏尚書》,尤好《春秋左氏傳》、《孫吳兵法》,略皆誦之,《史》、《漢》、諸子,無不綜覽。(屢被舉薦,又屢因異族身份而被晉朝閒置)遂學武事,妙絕於眾,猿臂善射,膂力過人。姿儀魁偉,身長八尺四寸,須長三尺餘,當心有赤毫毛三根,長三尺六寸,形貌非常。

雖心中沉鬱,劉淵仍面帶淺笑,施施然坐定之後,方才直奔主題道“諸卿想必已知西岸渡頭營地之事,且莫談罪責,時下反攻幷州軍在即,卻出了如此變故,該如何應對,還請諸卿各抒己見。”

恰似新興王國該有的銳意進取,殿中諸人並無推諉虛套,丞相劉宣立刻出言道“漢王,那血旗小兒行事夠狠夠辣,不似漢家寬仁,反更勝胡族暴虐,其顯是逼迫河套部族聯軍撤兵,此乃陽謀,血旗騎軍一日不除,河套聯軍一日難安。是以不論如何,我等務必立即派遣精兵強將,過河追剿那血旗小兒。但若不能儘快剿滅,三日後也只得任由部落聯軍返回,否則必令諸部生怨,將致人心離散。”

“丞相言之有理,河套諸部那裡,還煩勞丞相前往安撫。”劉淵點頭稱是,目光掃視殿中,落於建武將軍劉曜身上,他斷然令道,“曜兒賢侄,今番便由你走一趟河套。你率一千本部,並五千部族騎軍,嗯,孤再遣一千鐵瓴軍與你。你即刻調集人馬過河,給孤取來那血旗小兒的人頭!”

殿中眾人聽得一愣,這鐵瓴軍可是劉淵的親衛軍,拔自匈奴本部最精銳的老卒,總計不過三千之數,居然被劉淵派出一千來對付血旗將軍那群烏合之眾,未免牛刀宰雞了。劉曜則拱手勸阻道“漢王,大戰未畢,那千名鐵瓴軍還是留下護衛您吧,侄兒有六千兵馬已是綽綽有餘。”

劉淵卻是面色一沉,不無訓誡道“曜兒不可大意,更不可小看天下英雄。那血旗將軍雖行事陰損狡獪,有失堂堂正正,為漢家酸儒所不齒,也為我漢國所聲討,然其一介草民,起於潰兵,毫無後臺倚仗,不足一年卻能得民十萬,擁壯三萬,開太行之基,連戰連捷,僅我軍便已被其前後殲滅一萬有六,其中還有劉景與綦毋達兩名悍將!”

“敢問諸卿,易位處之,誰能勝過那血旗將軍?哼,漢家百姓數千萬,豪傑何其多,我等欲奪天下,切莫自傲。”冷冷掃視眾人一圈,劉淵肅然道,“況且,那血旗將軍起家之役,便是敵後遊擊,河套廣大,正適其盡情肆掠,若非十萬幷州軍在前,這七千人馬孤都覺得少了。對了,孤那頭海東青此番也將之帶上,或可相助追索。”

“諾,侄兒受教了。”劉曜面露慚色,忙躬身領命,恭敬退出,但其心中作何想法,便不為人知了。

劉曜出殿後,黃門郎陳元達出班道“那血旗軍驀然現於河套,必是途經呂梁荒僻山道,為數不過三五條,臣以為漢王當遣少量軍兵加以扼守,以免其輕易逃脫。此外,那司馬騰素來不喜血旗營,我等可令細作賄買其麾下重臣,由其勸諫司馬騰,封鎖塞外進入並冀,甚或入幽通道。至於南下雍州,去歲血旗營背司馬穎而投司馬騰,我等只需暗中知會一聲,關西陣營自會款待他們這群背叛之人。”

“然也!哼哼,如此定可令血旗將軍有來無回,那三十六寨也便不足為慮,甚至唾手可得。可笑漢家內鬥不休,精於傾軋,血旗將軍這等人物反而不猥瑣用,孤立無援,正該我匈人大興啊。”劉淵滿意頷,旋即吩咐道,“封鎖山道便由太尉費心,知會雍州與賄買幷州臣屬之事,便由陳愛卿具體操辦吧。”

暫了血旗營一事,劉淵復問道,“且不談那血旗營,離石戰情至此,陡增變數,諸卿以為幷州軍當如何應對?”

太尉劉宏出班道“河套安穩與否尚難定論,我軍當利用部族軍這三日逗留時間,明日便對幷州軍動總攻。不過,也難保血旗軍會告知幷州軍河套聯軍訊息,令得戰事難以一蹴而就,甚或幷州軍有主動撤退之可能,故而我方當令文谷水軍隨時做好動手準備。”

“也只能如此了,孤這就詔令劉欽,不必再拖了。此戰乃我等振興大匈的關鍵一戰,成則全取幷州,還請諸卿盡心任事。”暗歎口氣,劉淵最後掃視殿內一圈,目光落於劉和身上,隨口問道,“和兒,可是有何建議?”

劉和一愕,絞盡腦汁也沒想出有啥可說,只得躬身行禮道“孩兒不善武事,不敢妄言,父王英明神武,但憑父王做主。”

《晉書·劉元海載記》有載“和字玄泰。身長八尺,雄毅美姿儀,好學夙成,習《毛詩》、《左氏春秋》、《鄭氏易》。及為儲2,內多猜忌,馭下無恩。元海死,和嗣偽位。”

聽得劉和之言,劉淵皺起眉頭,沉聲斥道“不善武事?身為我大匈世子,焉能不善武事?孤知你喜好漢家書著,頗有才學,然漢家皓窮經者不知凡幾,卻多浮誇酸儒,抑或九曲心思內鬥內行,沒幾人配做我匈人之敵。是以你當記住,取其精華即可,萬莫真就成了漢人習性,邯鄲學步,卻丟了我匈人之勇悍,揚短避長,徒為人笑爾...”

匈奴御前會議結束之時,劉曜業已點起兵馬奔往黃河渡口,而總攻詔令也下到斷石口劉欽之處。懷著僥倖,劉欽並未立即兵,而是期待幷州軍尚未收到訊息,如同昨日一般繼續出營來攻連寨防線。怎奈到了日上三竿,幷州軍大營依舊毫無動靜。心知是以敗露,劉欽只好帶上總計八萬大軍,主動殺向西徵軍大營。

“隆隆隆...”“砰砰砰...”“咻咻咻...”“嗖嗖嗖...”戰鼓陣陣,投石橫飛,床弩勁射,箭矢如雨,匈奴人步騎協同,填壕平溝,層層推進,為三缺一,以泰山壓頂之勢,對幷州大營起兇猛強攻,將他們在布兵與軍械方面的造詣展現得淋漓盡致。內附漢家百年,強調實用的他們沒少潛心學習,水準直令幷州軍上下為之咂舌。

“弟兄們,頂住,大營若失,你我都將埋骨於此!但有後退者,格殺勿論...”幷州軍營防陣地,不時響起軍官們歇斯底里的嘶吼。與之相伴的,則是雙方刀砍槍刺,盾擊斧斫,鮮血四濺,殘肢飆飛,橫屍栽倒,以及投石、強弩、箭矢的瘋狂反擊!

好在,有著血旗軍提醒,幷州軍雖未及核實,雖半信半疑,畢竟沒拿身家輕忽,業已有所防備,昨夜便緊急加固了營防工事,三軍上下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狂暴攻擊也已小有預料,而陣地防守正是幷州步卒的擅長之處。是以,此戰從上午殺至黃昏,雖有不少陣地告失,但層層抵抗之下,整個幷州軍防線有驚無險,尚能穩守無虞。

“嗚嗚嗚嗚...”終於,匈奴人吹響了退兵的號角。鋪天蓋地的匈奴悍卒也紛紛鬆了口氣,以比來時更快的度,潮水般退去,而作為防守方的幷州軍卒,則累得甚至連箭矢歡送的力氣都無。猶如絞肉機般的戰地,徒留下雙方各有過萬的屍體,以及足以漂櫓的流血,伴以傷兵哀嚎,悽然求助,將人類爭鬥的殘酷譜寫得那般血意!

“直娘賊!這場西征簡直就是個笑話,匈奴人隱藏得好深,虧我等還放棄晉陽堅城,雄赳赳前來征討,分明是自投羅網嘛!那血旗將軍戰前送信勸告我等莫要輕敵冒進,當時我等不屑一顧,孰料竟是真知灼見啊!”中軍大帳前,聽得匈奴撤兵號角,司馬瑜長鬆口氣,拭一把額頭冷汗,也不顧少帥風姿,忍不住碎碎念道。

田蘭同樣長舒口氣,不無後怕道“還好此番得了血旗營提前警示,先一步有所防範,加固了營盤,否則若像昨日那般出營攻擊,豈非業已一敗塗地,甚或身異處,確是欠了一份大人情啊!”

二人這裡說得感慨,邊上的周良薄盛等人面色就愈加難看了,誰叫當初最先吵吵著西征的就有他們呢。他們對司馬瑜和田蘭說話別無辦法,心底對於血旗營的怨念卻不由更重三分。

“今日匈奴人不惜暴露底牌,不顧攻營吃虧,攻勢如此之猛,或是因為他們等不及了。究其原因,多半該是血旗騎軍已在河套鬧出了聲勢,令部族聯軍急於退兵。”氣氛尷尬中,石鮮轉移話題道,“觀如今局勢,匈奴之強遠出我等戰前預料,再想攻取左國城恐已不能,我等或該籌謀如何抓住機會,平安撤回晉陽了。”

“只要血旗騎軍能在河套多鬧騰幾日,想來部族聯軍挺不了幾日便會回師,那時便是我等撤退之機。良會加派伺候力量,儘快盡準掌握部族聯軍動向,不讓他們再度耍詐。”周良接過話題,不無憋悶道,“現在,我等卻是不得不盼望那血旗將軍平安無事,所向披靡了。”

“血旗將軍昔日起家於趙郡,一度令我幽並聯軍悶虧連連,敵後襲擾正是其長項,此點石某卻頗相信,便讓匈奴人去品味吧,呵呵。”石鮮搖頭苦笑,轉而說到,“若僅應對三四萬匈奴軍,我軍謹慎撤退,列陣而行,倒應無虞,唯一可慮者就是渡河文谷水。匈奴人既然早有設局,那裡或許也有佈置,單憑我方那五百拼湊水軍恐有兇險。少帥,那血旗水軍的信使還在營中,不妨召來商討一二...”

就在幷州西征高層們唸叨血旗騎軍的時候,河套平原那個五百帳部落的禿童營地,血旗騎軍們正就著夕陽,大塊吃肉,大口喝湯。在剛剛過去的白日間,血旗營派出了可靠的麾下胡卒與被釋奴隸,依舊在部落周圍驅馬放羊,整一副悠哉愜意的遊牧場景,令得這個無一逃脫的胡族部落,絲毫不曾被周邊鄰居現異常。

“弟兄們,若是部族聯軍不撤軍,幷州必然淪陷,我三十六寨定是匈奴的下一目標。為了我等家人的安全,該怎辦...對,抄他們的老家,逼他們回來...”軍卒群間,各級功曹諸史正嬉笑怒罵,舌燦蓮花。舒緩軍卒情緒之餘,他們還作為紀某人的傳聲筒,將敵後施虐破壞的暴行,美化為拯救大晉,拯救幷州,拯救三十六寨,拯救自家親眷的正義之舉。

“無煙,我知你心中不忍,我其實也不願如此暴虐,此乃折壽之舉啊。但雙方份屬敵對,我又無力正面對抗不足聯軍,他們不哭著退兵,便是幷州百姓痛哭,你叫我如何去做?”悻悻收回被劍無煙第三次甩脫的鹹豬手,紀澤呈慼慼之狀,依舊苦口婆心的做著思想工作,“其實,這般作為,我,我,我今天白日睡覺都在做噩夢啊。”

於此同時,按某白日做噩夢之人所下的缺德命令,段德正帶著騎衛曲中的一干血旗死忠,秘密將一些牛羊屍體綁上石頭,投入部落左近的河水井水。與其讓回返的部族聯軍們為了重建部落,瘋狂的殺入漢地打草谷,倒不如讓他們透過瘟疫減丁來縮減需求。

夜幕時分,一晝修整的血旗騎軍精神抖擻,再次整裝待,意欲離開這個慘遭摧殘的部落。但就在此時,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雕鳴“唳!唳!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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