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回 騎軍返冀

趙郡平棘,行營正廳,燭火搖曳,映出幷州軍一眾要員的陰晦面色。從司馬騰的神情,眾人業已看出這份密報絕非尋常的壞。待得司馬騰放下密報,一眾心腹也沒心情去為主上開解,忙不迭接過密報,紛紛傳閱起來,而隨著傳閱,不少人的臉色也跟著司馬騰變得蒼白。

這份密報來自遼東,由幷州軍專門派往那裡的細作,透過快船快馬緊急傳回。內容依舊與血旗營有關,三日前,旅順港外突然多了數十艘船隻,加上血旗騎軍在遼東高價徵募的,怕不已有二十萬石的運力,業已足夠血旗騎軍乘返中原。

在座的沒誰是傻子,不說那份詔書的湊巧,單是血旗軍偏生在今日截斷井陘山道,阻隔晉陽與趙郡的直線連通,顯是為了配合血旗騎軍重返中原,說不定,那個血旗將軍此刻已經踏上中原土地了。而憑藉一人雙馬,血旗騎軍三日後便可能殺至平棘城下,屆時恐就不是要個說法那麼簡單了!

“砰!”一聲拍案,卻是司馬瑜看完密報,忍不住罵道“真是一群廢物,之前不是知會遼東,莫讓血旗騎軍收羅到商船嗎?怎還叫他們得到如此多船,那些海商船主當真該殺!”

眾人默然,別說遼東有不少人恨不得血旗騎軍立馬滾蛋,便是官府士族全力阻止,那些跑海的行蹤不定,唯利是圖,誰又聽話呢?說來海貿之利先秦時期便已為人所知,齊國就沒少憑此興盛,如今的世家大族也沒少參與,但華夏數千年都沒官府鼓勵海貿,不就是因為大海茫茫,海商海客們太過自由,不如井田制那般容易掌控嗎?

“對!該殺!真是該殺!該...咳咳咳...”或受兒子的提醒,沉默許久的司馬騰驀然爆,一臉驚怒的再度咆哮,頗顯歇斯底里,以往皇家貴胄的雍容氣度再也不見絲毫,“立即傳令晉陽,令田甄調撥一萬精兵前來,井陘不通,就走飛狐陘繞道!”

在司馬騰的眼中,明顯閃爍著驚懼。藉助鮮卑人獲得晉陽大捷後,他一度雄起,但是再經西征軍亡命敗退,他卻被打回原形,甚至愈加膽小了。今日接連收到三條壞訊息,尤其是最後一條血旗騎軍的迴歸,令他徹底亂了方寸,卻是忘了繞道飛狐陘至少要多走三四百里,屆時黃花菜都涼了。

“父親大人不必著急,如今平棘有精兵近萬,便是那血旗騎軍厲害,孩兒也敢確保平棘城安全,哼,他們總不能騎馬攻城吧!”司馬瑜再度起身,言辭懇切道,“不過,趙郡它處恐就難保不失了。是以孩兒以為,還當設法與血旗營和解,至少也該拖過中原大戰啊。”

司馬瑜如此希望與血旗營和解,半是心覺虧欠血旗營,半是務實考慮,而他的話恰是代表了眾人的心聲。若說之前眾人對血旗營的商議還是出於公事,如今便是切身考慮了。畢竟趙郡被滅士族的田產奴僕,司馬騰為了收攏人心,沒少賜給這群心腹,若是血旗騎軍殺過來,他們的損失必然小不了。

見司馬騰這次沒有斥罵司馬瑜,何俱忙也跳出來勸道“主公,世子所言甚是,如今東海王迎駕受阻,中原大戰正酣,河間王更是猖狂,若能勸得血旗營背棄關西陣營,定可打擊關西士氣,於我方大局有利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大不了待得大局落定,再行收拾他們不遲。”

包括司馬騰在內,眾人投向何俱的目光都帶上了鄙夷與嫌棄,當日正是這廝提出封鎖關隘阻止血旗騎軍迴歸,力勸司馬騰行暗算之舉,不想如今一旦涉及切身利益,其人立馬便轉了口風,不愧是搞算賬的戶曹從事呀。

目光一陣變幻,司馬騰猶豫道“如今血旗營有聖旨飭令,定已得到關西看重,他還會願意和解嗎?”

“關東地大物博,人口眾多,更有幽州王浚尚未出兵,儘管暫有小挫,最終獲勝卻是大勢所趨,想那血旗將軍當能清楚此點。”田蘭一臉篤定,起身建議道,“當然,血旗騎軍還是莫回太行的好,以免危及趙郡。他不是想要棲身之處嘛,便讓其留在沿海擇一小郡,也好將其與三十六寨分開。若主公應允,蘭願出使說服,定保馬到成功。”

田蘭的自信是有依據的,因為中午他剛被白望山帶著厚禮,秘密拜訪了一次,而他所提“有損”於血旗營的建議,正是白望山的要求,也是司馬騰容易接受的條件。如今既能還了人情,又能貼合司馬騰心意,還能與愈加強大的血旗營交好,他自然言辭鑿鑿。

“好,疾風知勁草啊,那就有勞田將軍走上這一趟,今晚就出東去吧,也免得血旗騎軍西來了。”司馬騰顯然滿意于田蘭的這一提議,只要血旗營重心離得遠遠的,愛咋的咋的,他頻頻頷道,“本公這就去信給兩位兄長,請文擇郡敕封。”

見司馬騰終於鬆口,眾人紛紛暗鬆口氣,而就在這時,何俱再度跳了出來,奸笑著建議道“屬下以為,不若將那血旗將軍安排在渤海郡,該郡是個大郡,絕對夠份。當然,那裡既有與之結仇的渤海烏桓營,又與幽州接壤,呵呵,我等不妨提前知會一聲,自會有人願意出手替主公出氣,便讓他血旗營去消受吧...”

就在司馬騰等人商議應付血旗營的時候,東方千里之外,黃河臨海段的南北兩岸,相隔十數里的青州樂安與冀州樂陵水軍大營內,正是人喊馬嘶,殺聲陣陣,同步進行著兩場一面倒的攻掠。被攻掠的是這裡的駐守外軍,司職黃河入海口的靖安剿匪,而攻掠者,則是悄然抵達黃河入海口,並動夜襲的紀澤一眾。

北岸樂陵水營,紀澤騎乘火雲駒,在一眾親衛的簇擁下,目光淡然的矗立營門,眼前火光閃動,刀光劍影,人馬突進,伴隨著愈加齊整洪亮的勸降聲“血旗軍奉詔接管水營!棄械不殺!棄械不殺...”

事實上,這兩支大晉水軍皆為一個校尉部的編制,且半數兵力已被掉往兗州參與中原戰事,留營者零零總總各有千人罷了。而血旗營卻是出動了特戰軍卒摸哨偷襲,輔以水軍水6夾擊,更有秘密登6的騎軍隨之衝營,三倍兵力再加偷襲,更詐以奉詔,本就毫無戒備的駐軍哪有戰心,焉能抵擋得住?

費時不久,大營內的殺聲漸歇,碼頭、船隻、營房被一一控制,一對對俘虜被集中看押,等待他們的自是浴血批鬥、思想改造與吸納整編。俄而,一名身著小衣、披頭散的肥胖男子被軍卒們五花大綁的推至馬前,隨來的黃雄大笑道“主公,這位便是這裡的留守主將了,哈哈,某是從床底將之拎出來的。”

俯視這個業已跪地求饒,明顯憑家世關係才能上位的胖子,紀澤淡淡道“某乃血旗將軍兼護匈奴中郎將紀虎,率血旗大軍過境,暫借貴營駐紮。今日某也不難為於你,你回去告知樂陵內史,我軍急需給養,限他兩日內運來兩千萬錢、布萬匹與五萬石糧,屆時若然不至,某便親率大軍去取!”

那胖主將聽得大喜,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末了還不忘賠笑詢問一句“卑下久聞將軍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三生有幸,只不知將軍緣何率軍來此,意欲何為?”

紀澤呵呵一笑,旋即面色一寒,殺氣騰騰道“來此何為?只為向人討一說法!”

那胖主將脖子一縮,瞟眼縱馬水營中的血旗騎軍,尤其那些相貌兇惡的胡人,更是不敢再說,乖乖被軍卒帶走。這時,紀澤身邊一人忍不住出聲道“將軍,這般攻擊外軍,強佔水營,還勒索地方,豈非形同反賊,我血旗軍可是大晉王師啊。”

紀澤扭頭看去,不由腦仁疼,出言者卻是新任的親衛曲副範毅,這個陳氏被逼放棄的家將,似乎對賊匪極度反感,即便家眷上了鰲山,還是得知紀澤真實身份後才同意追隨,就這也敢直言紀澤的不是,難怪昔年在外軍中混不下去。不過,誰叫紀某人自身奸猾,偏生卻喜好耿直性子的人呢?

自然不能承認自家是為了快壯大渤海水營而採取的行動,紀澤煞有其事道“這叫軍事衝突,只有攻城殺官才叫反賊,明白嗎?本將如此作為,僅是為了告訴司馬兄弟,紀某很生氣,脾氣很不好,早點給個說法安置弟兄們。至於勒索,哼,取之於民,用之於民,與其讓士族官員們奢靡享受,不如今冬飢寒之時,將之用來賑濟貧寒百姓。”

當然,紀澤沒說的是,他這般奪取水營,真正為的是能夠沿黃河水6並進,隨時進兵河南河北,威脅青、冀、兗、豫、司等州,從而對關東陣營造成足夠壓力。沒再搭理低頭思索的範毅,紀澤轉向身邊另一名傳令親衛道“傳令下去,水軍可以信,讓剩餘兵馬靠泊登岸了...”

一夜忙碌不提,到了天明時分,兩處戰場的人員悉數集中到了樂陵水營,戰果也統計出來,共得降俘近兩千,一艘樓船四艘鬥艦,其餘艨艟遊艇、錢糧兵甲若干,敵方傷亡不到兩百,自身傷亡更不過五十。最開心的人要屬張銀與彭丘了,因為這些降卒與船隻都將歸於渤海營,足令其兵力暴增一倍,達到兩軍編制。

巡邏警戒,降卒整編,隊伍修整。傍晚時分,紀澤草草分派完一應事務,卻是興沖沖的趕往了水營邊上臨時開闢出的一塊封閉丘谷。老遠便見谷中塵煙高起,紀澤更是催動火雲駒,一馬當先的越過警戒,奔往谷口。只是,方到谷口,火雲駒卻是下意識的揚蹄長嘶,止步不前,而紀澤的面上也不由現出凝重之色。

“龍龍龍...”塵煙滾滾之中,百餘騎兵分為五排,人馬皆鎧,正沿著谷中空場,向著谷口方向衝擊而來。自然,這並非什麼狗血的叛變事件,而是血旗營的重騎兵正在操演!

幽黑的全身重甲,精選的高大戰馬,森寒的長柄鋼槍,齊整的突進陣列,以及馬甲的猙獰配刃,令這支重金打造的重騎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魔。正迎其鋒,紀澤頓時感受到了一股無堅不摧的威勢,一股令人窒息的殺氣。儘管多經血戰,儘管對面不過百人,紀澤一時仍是為之震撼。

血旗營六月整編之時,紀澤提出了重騎屯的設定,不久便率騎軍遠征,留領血旗餘部的孫鵬倒是不曾放鬆這一擴兵任務,精挑細選,愣從軍民中挑出了百餘人湊成兩隊重騎兵。不是孫鵬不想擴大規模,實在是山寨中沒有足量的合格戰馬用於訓練。

紀澤尚在鰲山折騰的時候,這百餘軍卒透過水路被運至大蟹島,連同的還有一屯裝備。自然,紀澤業已急令挑出騎卒良馬組建重騎屯,而今日則是重騎屯次成軍操演。

“大哥,這重騎屯就交給我吧,太帶勁了!”重騎遠遠停下,邊緣一騎卻徑直奔了過來,面罩掀開,黑臉白牙,正是好奇隨練的紀鐵,他興奮道,“上次陌刀重步屯被石大柱那廝搶了,這次你可不能再拒絕我!”

“哈哈,這麼好的精兵,這麼貴的裝備,不交給你我還不放心呢!只是,你現在可是親衛軍候,降格為一名屯長,不會鬧意見吧?”紀澤大笑著點頭,不無調侃道。

“軍候什麼的有啥用,左右薪俸不是被二姐就是被芙妹給捏著。”紀鐵眨眨眼睛,咧嘴笑道,“再說了,這重騎兵光是人馬穿甲與上馬下馬,就得專配一對一的輔兵,這不還是兩屯一曲嘛。大哥總不能配些歪瓜裂棗給我吧,至少勉強具備輕騎兵的戰力,戰時也好側翼掩護啊。”

“哦,這裡等著大哥我呢,哈哈,小鐵,你怎會變得狡詐算計了,不會是跟著雪兒混了一段,被帶壞了吧,哈哈。”紀澤自無不可,大笑道,“好吧,騎軍中的預備軍卒任你挑,就算預備重騎兵吧。”

“謝大哥!”紀鐵大喜,卻是不忘嘟囔一句,“其實,俺都是跟你學的呢。”

一片鬨笑中,紀澤突覺臉上一涼,舉頭望去,原本陰晦的天空愈加黑沉,其中竟然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了細小的雪花。頓時,笑容在臉上僵住,紀澤緩緩伸出手掌,再度確認這是小雪而非小雨,十月上旬的小雪,遠早往年的小雪。漸漸的,他的臉色愈加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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