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回 長廣結案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若想最大限度杜絕貪腐舞弊,必須將監督之權真正交給百姓。是以長廣縣一級諮議會必須及早推行,第一屆可暫免識字限制,議員八品禮制、彈劾問題官員、稽核政法財務以及按戶選舉等等,完全實行華興新法。但有選舉舞弊抑或阻撓推行者,以流放瀛東重處!”羅口港碼頭,紀澤執手司法署掾張敬,殷殷叮囑道,“責任重大,勞煩文泊兄辛苦,代我在長廣坐鎮半年了。”

這已是新春軍政大會也即接到長廣貪腐案情的第四天,紀澤親來送行登船的,是以張敬、郝勇與劉涵為,輔以一批軍政法官員的長廣新貴。會辦組在長廣的調查已近收尾,再添蛀蟲三兩隻,但包括細作之事在內,也就到此為止了。而那批落馬官員,乃至受此牽連將要離職的段德、宋毅與張嵩三人,則將被此批官員所取代。

作為華興府為數不多的四品核心高層,張敬此行非但要暫管長廣法務,並主持長廣貪腐案的公審,處斬徐彪、鄭曉等等害群之馬,流放罪行稍輕者;同時,他還將擔任頒法令史這一臨時職務,對長廣郡視情況最大限度的進行華興新法的推行。

“新法實施確可收攏民心,加強掌控,但如今便在長廣推行新法是否操之過急?那裡畢竟地處晉境,只恐引來朝廷干涉,屆時平添變數啊。”新任長廣郡臣的劉涵略帶擔憂道。私有化之後,琉球郡業已取消了總督衙門,原定主政琉球的他,因出身長廣小戶而被緊急調任取代張嵩。

“兆綸無需擔心,我華興新法真正涉及士族底限者,無非限田限奴與科舉三點。長廣前年經我方入駐時清理,大量擁田擁奴者十不存一,至於科考也不在長廣施行,有意者前來樂郡便是。故而張某不會明裡在長廣推行這三項律條,只會另尋由頭打壓擁田擁奴過多者,晉廷財政急需我方貢金,當不會因小失大。”張敬笑著接過話頭,耐心解釋道,這等問題之前自已被一干高層仔細研究過。

點了點頭,劉涵繼而面露猶豫,但想想自己與張嵩乃昔日至交,終是鼓起勇氣對紀澤道“主公,釋遊兄此番雖然御下不嚴,更有遠親違法,但其本身並無任何參與,涵深知其胸懷大志,擔保其絕非貪穢之輩,還望主公再給其一次機會。”

“兆綸多慮了。釋遊乃大才之人,長廣能有今日繁榮,其功不可沒。此番他被去職確有池魚之嫌,但交接之後,他與全興(宋毅字)調任瀛東可非流放,反有一番新天地,也是一種保護,令其脫離那些鄉黨羈絆。須知,夷州島將逐步拓出更多郡縣,何愁沒有機會復起?”紀澤呵呵一笑,不無暗示道,“你儘可告知於他,他可不只是一郡之才,是金子便該在哪兒都能光!”

此番長廣軍政法三巨頭悉數調任,皆非個人被查出問題,名義上都是御下不嚴,治理不善,重重處罰以儆效尤。實則,段德是因疑人不用,宋毅是忠誠卻能力有限,張嵩則是與地方勢力牽涉過多,均與長廣環境複雜有關,調離對他們個人未必不是好事。

當然,三方一同處罰,有著另一不便宣之於眾的深層理由,那就是長廣一案從表面看起自軍民或說軍政矛盾,起自本土勢力對血旗軍方的難,在細作一案查無可查以至段德必須調離的情況下,紀澤的處理決不能縱容地方勢力對血旗軍的肆意叫板,而本為長廣大戶出身,隱隱站在長廣本土新生工商勢力一方的張嵩,也必須陪著段德一同被貶,各打五十大板才是王道。

劉涵放下心來,拱手一禮道“主公寬宏大量,倒是涵小雞肚腸了。涵定會將主公之言告知釋遊與全興二人,免得他們與涵一般稀裡糊塗。”

笑著擺擺手,紀澤轉向郝勇,上前擂了他胸口一拳,笑道“正浩,調你前去掌管長廣營,可有信心鎮住場子?”

“哼,那裡的頭頭腦腦有多少不是咱血旗營老部下?誰敢不聽話咱就削他!”郝勇大咧咧的拍拍胸膛,繼而嘿笑道,“再說,主公此番下了十萬貫血本,一舉將長廣營與太行營升格為甲等營,咱帶著這等好處去,那裡的小兔崽子們還不歡天喜地,還怕有誰瞎搗鼓嗎?”

鑑於長廣、太行兩地未來可能的軍事壓力,紀澤此次索性以內府墊資的方式,將長廣、太行二營升格為五千人的甲等營,並增設三曲輔兵,其一應生產也將嚴格由墾部統一管理,避免與民間產生勾連。這其實也是加強掌控,畢竟甲等營為的是中領軍而非別部司馬,其對左右兩軍是節制而非直管。

“呵呵,有你這個老夥計去,我很放心。不過,對應左中右三軍的三曲輔兵,對外得號稱役民,咱們可是承諾過不再長廣增兵,要講究吃相。”紀澤嘴上放心,實則對郝勇卻是嘮叨個不停,“還有,你那性子可得收收,長廣當前要的是固守而非進攻,實在憋得狠了就下海去打打海寇,萬莫主動尋青州兵多事。對了...”

話別話別,話再多也終有一別,一干長廣新貴終是乘舟而去。目送白帆漸遠,紀澤淡淡一嘆,轉頭之時,目光所及處正是隨來送行者的邊緣,恰站著黯然寥落的段德。

長廣軍政法三巨頭一同調任,官品皆未下降,宋毅張嵩被遣往瀛東蠻荒就職,段德則被紀澤調入講武堂頂替祖逖擔任督學。明面上段德並未被嚴懲,甚至還留在中樞,但高層皆知段德處境最不妙,畢竟手握重兵的將軍不同於翻掌拿下的文官,其前途必須建立在主公的完全信任之上,偏生段德此刻令紀澤不甚放心。

細作之事最難查也最膩歪,一個不好就會淪為不解之謎,尤其在華興府僅是一方割據勢力的情況下。恰似昔日張俊朱楠叛逃一事,儘管張俊那廝已在半年前“意外”落水溺死,可暗影愣是迄今都沒搞清引誘二人叛逃的奸商張順就是如今在馬韓的幽州晉使邢晨,甚或此間隱秘,華興府很可能永遠不知就裡。

親兵屯副自戕死無對證,霍元自盡死無對證,段德本人矢口否認,線索基本斷絕,舉報是否屬實,段德在其間忠還是不忠,想要搞清不知驢年馬月。不論此事背後是哪兩隻黑手,抑或本就是同一只黑手,死鬼霍元都死得其所,因為他終歸反間得手,成功在紀澤與段德之間紮了一根刺。

暗歎口氣,紀澤在餘人好奇的目光中,徑直走向段德,拍拍肩膀笑道“怎麼樣,從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乍然調回樂島享清福,一時還難以適應吧?”

“呵呵,雷霆雨露,皆是上恩,主公需要咱到哪,咱就到哪,絕不叫主公失望。”段德忙挺胸答道,聲音洪亮,但笑容卻難掩勉強,顯然,他也知道那根刺的存在。

“莫有思想包袱,長廣一案就此終止,某已傳令下去,此事無需再查。將你調離長廣也是為你著想,且先在講武堂安生光熱些時日。”緊盯段德雙眼,紀澤十分認真道,“你我畢竟長征塞北同生共死過,過去就過去了,暫時沒有適合你的軍職,卻不代表我會將你這名悍將閒置,我華興府在海外動輒開疆拓土,擴編兵馬乃尋常之事,嘿,珍惜這段時光吧,你可享不了多久清福!”

事實上,不管出於個人感情,還是為了表示他紀某人不是那種以莫須有理由就會虧待功臣的多疑主公,本質就是那種多疑主公的紀某人,必須設法拔掉那根刺。昔日曹孟德官渡大勝之後,不看信件就燒燬所有屬下勾連袁紹的密信,他紀某人也有那等魄力,而他尚無官渡大勝的大好局面,那就將段德一直用於海外開疆吧。

紀澤將“在海外”這三個字咬得頗重,段德可不傻,確是明白了其間含義,他驀然精神一震,旋即面色變幻,眼睛迅紅,終是一字一頓道“德定不敢再叫主公失望...”

就在紀澤送走長廣新貴的時候,新一期的華興時報也到了千家萬戶。這距府主一號令在上一期時報的布已有三日時間,基於其間糧食限價在百姓中反響平穩,此期時報再出了一道涉及糧食供應的頭條訊息。

根據頭版頭條所言,鑑於與大晉的糧價倒掛,華興糧業是虧本銷售造福於民,為防有人囤積居奇乃至對外轉賣以損公肥私,華興府決定對糧食採取限量零售,百姓與耗糧商家須持個人身份或商業執照,方可去華興糧業極其附庸零售店購買限價糧,而且所用貨幣必須是華興百姓才能從錢莊兌換出的華幣,銅錢的不要!

用糧券或華幣來優惠限購低價糧,可非華興歷史的次,已被百姓們習慣性看做善政,對看似正常的華幣購糧倒真沒誰在意其潛在圈套。必須說,鍾愛空手套狼的紀某人早在雄鷹寨時期,便已為了紙幣流通順手埋下了伏筆。

說來華幣與銅錢共用已在華興府推行了半年,之前憑藉官方產業不時推出的丁點優惠,百姓們對華幣頗有好感,流通中也不乏使用,但是,涉及到長期持有,更多百姓依舊選擇將銅錢藏在家中的某個犄角旮旯,畢竟信用紙幣總沒沉甸甸的真金黃銅叫人心中踏實嘛。

而今布了新政令,對尋常百姓而言,華幣購糧似乎與之前並無差別,購糧百姓們憑證可在華興錢莊輕鬆將小額銅錢兌換為華幣,且兌換限額也頗為寬鬆。然而,新興商家的華幣購糧就卡得有些嚴了,華興糧業還好,工商執照與華幣就能買到糧食,偏生華興錢莊對大額銅錢兌換華幣的管理卻甚為嚴格,甚或說就是官僚做派!

按照所謂有關限制購糧的上峰規定,涉及釀酒、餐飲等行業的商家,大額兌換華幣必須提供各類證件,以及說明用途,乃至具體到令人瘋的產銷資料,最後還要看專職管事是否有空,才能摳摳巴巴的擠出僅夠一旬用度的華幣,直叫一應商家們恨得牙癢癢。怎奈錢莊獨此一家,大掌櫃還是準主母,別個就是牛叉,商家也只得捏鼻子忍了。

只是,誰耐煩隔三差五前往錢莊浪費時間還要憋氣?商家是最愛動腦筋的,既然自己兌換困難,而百姓們卻能輕鬆擁有富餘華幣,那就曲線救國吧。除了拜託親友幫忙個人兌換,一些飯館則率先給提供華幣的百姓們略作打折,甚而有家客滿為患的飯館乾脆只收華幣不收銅錢。就此,華幣取代銅錢的第一個缺口,在華興民間自出現。當然,其背後是否有黑手推動則不得而知。

有一就有二,接連有商家因不願面對錢莊而選擇曲線救國,而數日後,同樣“深受”兌換華幣之苦的華興工貿集團,非公開宣佈旗下以雄鷹樓、華興百貨為代表的所有零售店面皆以九八折接受華幣消費,涉糧行業更索性跟著只收華幣不要銅錢,這不光令八卦黨們熱議華興工貿與華興錢莊正在內部鬧彆扭,更令華興民間對華幣的追捧上了一個新高度。

有華興工貿力挺,加之華幣可隨時退兌,更多商家尤其是需糧商家6續加入了這股接收華幣的優惠風潮,進而帶動了懵懂百姓們最大限度的將流通銅錢兌換成了華幣。其間,華興錢莊似乎對百姓們的華幣兌換始終不做刁難,對非糧產業的兌換也故意放水,從而刻意放縱了這一風潮,進而讓風潮將民間銅錢大量刮入了華興錢莊,大大緩解了華幣的兌現壓力。

樂琉二郡如此,緊隨其後的瀛東更是如此,甚至由於計劃體制的關係,那裡的風潮更猛更徹底。不知不覺間,華興府以良好信譽為擔保,憑藉限價限量購糧這一看似順理成章的蹩腳理由,在某隻黑手若有若無的引導下,輕鬆撬動了貨幣改革的程序。

就此,做工精美、仿製困難又便攜方便的華幣大行其道,迅壓過銅錢成為華興府的第一等流通貨幣,也令華興錢莊乃至整個華興府的現金危機緩解於無形。

而數月之後,隨著大晉戰火再起,政局再度敗壞,藉著其糧價暴漲,銅幣大幅貶值,華興府更以控制通脹為由,直接宣佈華幣與銅錢脫鉤,導致華幣一躍成為華興府的唯一主流貨幣,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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