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回 慈不掌兵

永嘉五年,三月初五,戌時三刻,南伽城外,中路軍帥帳。

日攻城無果,血旗軍收兵回營,晚餐之際,正是血旗諸將預設的軍議序言時間,卻聽近衛特戰軍偏將黃雄一邊大吃大嚼,一邊抱怨道“直娘賊,這南伽城防簡直不亞中原重要郡城嘛。還有這些蠻夷,非但悍不畏死,還對我血旗軍攻城戰術甚有應對。果然百聞不如一見,之前光聽暗影傳報半島各國在整固防禦,某還不以為然,如今親眼見了,方知對方真下功夫呀,這幫韓蠻子,倒也堪稱硬茬呢!”

“南伽為弁韓最初六方國之一,與東、西、北金等其餘四伽環衛弁都伽耶城,屬弁韓嫡系核心圈,城防自然極為整固,民心也自堅決。”點了點頭,紀澤不無嗟嘆道,“這若是急於硬攻,只怕要有不少折損呢。難怪我等所迫城池迄今僅有偷襲而下的兩座,釜山與鳥曦兩城一直難有進展呀。看來,還得多等兩天,待到攻城錘運抵,才好一舉破城。”

值得一提的是,血旗軍早已實現了大型軍械的模組化,井欄拋石機床弩之類皆可拆裝運輸,戰時組裝,完全可以跟上步卒行軍度;唯有攻城錘的那根巨木撞錘,委實無法拆裝,尋常馬車也不能承載,其運輸難免遲緩,只能脫離大隊,墮後專程運輸。

這時,席間埋頭喝粥的龐俊卻是放下竹箸,擦了擦嘴,故作疑惑道“傷亡不少!?若俊所料不差,有蒼狼騎提前襲擾,這南伽城並未得以徵招多少鄉人入城協防,城內連同青壯最多四千,憑藉我方現有軍械之厲,兼而軍兵之猛,即便不顧損失攻克此城,又能有多大損失呢?”

看出龐俊臉上的不以為然,紀澤眉頭一皺,語氣不滿道“我軍攻城縱可遠少於尋常軍伍折損,只怕硬取此城也得有兩三千傷亡,其中死者至少半數,這可就是上千的華興家庭啊,難道還少嗎?”

“這就多了嗎?”龐俊依舊不知死活道。

“直娘賊,這還不多?”紀澤不語,倒是紀鐵惱了,搶著斥道,“臥槽,人說讀書人心最黑,你龐士彥真是不枉讀書人啊!”

“三弟,莫要胡言。”紀澤卻是打斷紀鐵,若有所悟的看向龐俊,和聲道,“士彥若有異議,不妨直說。”

“我等遠征他國,除了初期偷襲,迄今尚未真刀真槍攻破敵城。倘若南伽攻防遷延日久,敵我士氣難免此消彼長,令城內夷人,乃至整個弁韓夷人,抵抗更加堅決,戰事愈加艱難。”拱手一禮,龐俊斬釘截鐵道,“尤其主公親鎮中路軍,更需高歌猛進,豈可因為顧惜些許性命而徒費時日?”

“僅僅拖延兩日而已,至於如此急切,從而為之多加傷亡嗎?”紀澤不爽道。此番北征朝鮮半島,他可是費盡口舌才說服眾人得以親征,卻是最煩他人拿這說事了。

“這可不是兩日時間,而是氣勢之爭,初期僅是毫釐,後期或是天壤啊!主公,慈不掌兵,您現在是統帥,而非關心每個百姓家庭的府主!我等如今可是滅國之戰,以半島各國近年被迫尾隨我華興府的展程度,其抵抗之激烈,絕對更勝昔日攻倭,可非那些南洋島夷能比,我等萬不可驕怠啊!”龐俊難得雄起一回,跟紀澤頂牛道。

摸摸鼻子,紀澤瞟了眼龐俊,驀地冷哼道“咱說什麼了?今個你這一大套的,不讓某家吃飯是吧,難道早有企圖?”

“主公,如今為免更大損失,也防日久生變,我等理當儘早圍困弁都伽耶城,其他隊伍也當儘快清剿地方,以待迎戰各國聯軍,還望主公督令血旗各軍不怕犧牲,迎難而上!”龐俊忙躬身一禮,不接紀某人的話茬,而是鄭重道,“而且,我血旗軍方經大規模擴軍,且近年多在海外欺負蠻夷弱旅,主公難道不覺得,我血旗軍上下如今太過顧忌流血了嗎?”

呃,莫非這兩年自家欺負南島猴子們太多了些,真太習慣於極微戰損了?紀某人心中一動,並未出言反駁。龐俊卻不放過,繼續勸道“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正為要,逢大事更不可惜生,倘若主公連這點犧牲都於心不忍,日後征戰中原,蕩平胡酋,又該如何面對更狠更慘的犧牲,總不能逢惡戰便躊躇不忍,次次都指望軍械之利,亦或自己與麾下諸將的妙計迭出吧?”

聽聞此言,紀澤終於悚然動容,自家好似真的軟柿子捏慣了,遭遇弁韓這個稍硬柿子的堅決抵抗,便有點顧惜損失,戰爭初期的突破之勢,可不能這般輕易丟失。心念至此,紀澤端正一禮,對龐俊道“士彥所言甚是,本帥受教了。”

“滅國之戰,慈不掌兵,自今日始,半島之戰便作為我血旗軍浴血之路,磨刀之旅!各位下去之後還當知會三軍,明日不克南伽,絕不回營!”旋即,紀澤掃視已然放下碗筷的諸將,沉聲道,“還有,通令秦栓所部,給某打出血旗軍的威風來,儘快結束鳥曦戰事,西北行軍,與彭丘所部合攻金伽方國,為我中、東兩路大軍穩住側翼。”

“此外,孫鵬所部東路軍也不可絆於釜山。”正說間,紀澤瞥見參軍署司馬兼中路軍副帥唐生就欲說話,卻是揮手止住,淡淡笑道,“自然,釜山城不似南伽,側傍群峰,地形險要,強攻實乃不智之舉。令他跳過釜山,留下一曲騎兵圍困便是,主力盡快西進攻克東伽,某要他在十日內,與中路軍會師伽耶城下!”

一通命令出,卻有軍兵來報,營外有來自弁都伽耶城的弁韓特使求見,還是與華興府頗有來往的老熟人金旺。紀澤倒是很為客氣的接見了他,更是吐沫橫飛的說了一堆義正詞嚴的廢話,直將個金旺說得一臉鐵青加滿眼絕望的拂袖而去。

自然,紀某人那堆蠻不講理的廢話,其中心思想只有一句,咱循著你弁韓昔日暗中支援對馬國對抗我華興府的錯處,這次定要滅了你弁韓!至於弁韓王,識相的直接投降,還能保留部分財產,獲封華興侯爵,換個地方享清福;但若牙崩個不字,過幾日血旗大軍便會前去伽耶城下,與他用刀槍好生說話...

次日上午,南伽城下,血旗獵獵,軍伍森嚴,器械林立,殺氣盈野。對南伽城的一通例行勸降無果之後,戰鼓隆隆,攻城依舊。血旗軍戰輔兵接近萬五,民兵五千,圍三缺一,對南伽城的東西南三面展開猛攻。不過,或因昨日成功擊退了血旗軍的試探性進攻,南伽夷兵們鬥志更高,配合也愈加嫻熟,很快,血旗軍的第一輪進攻再度無功而返。

南門之下,望臺聳立,居中坐鎮指揮的紀澤,望著弩石掩護下敗退而回的軍兵,面沉如水。或是看出他的急切,紀鐵竄上望臺,甕聲請戰道“大哥,下一站我去吧,不破此城,絕不撤退!”

“不急,好鋼用在刀刃上,你且率一曲親衛隨時待命!”紀澤衝紀鐵一擺手,旋即叫過旗牌官道,“傳令三軍,巳時三刻,三面同時動第二輪攻城!一個半時辰內攻破此城,三軍功賞翻倍,率先登城站穩者,特別加賞千貫,斬敵一方守將者,加賞三千貫!但若未時仍未破城,本帥將親自登城作戰!”

本還淡然陪伴身邊的龐俊,聽到紀澤幾近脅迫三軍的親自登城之語,先是揉揉耳朵,一臉懵逼,不敢相信自家主公改了貪生怕死的秉性,繼而,反應過來的他立馬急了,忙恭聲勸阻道“主公,破南伽固然重要,可又哪能與主公安危相比?軍前無戲言,還請主公萬莫傳下親自登城這等許諾,否則,萬一戰事遷延至下午,不好收場啊!”

“無妨,某相信三軍將士!”紀澤斷然搖頭,跟著吩咐道,“你我且先核計一下,如何去做,才能保證登城步卒與拋石火弩最大程度的彼此協同...”

“隆隆隆...”巳時四刻,戰鼓再起。一隊隊血旗軍兵血紅著眼睛,或扛梯持刀,或舉盾搭弓,更有揹負土袋,巍巍然奔赴城頭,其間不時還夾雜著各級軍官的怒吼“弟兄們,但若逼得府主親自登城,我等非但萬死莫恕,還將永負恥辱...血戰求活,死不旋踵...帶把的,今個都給老子拼了...”

“砰砰砰...”“咻咻咻...”拋石怒嘯,勁弩橫飛,神火簇簇,城頭夷兵再次空空如也。只是,直到攻城軍兵抵近城牆,往時理當停止的拋石火弩依舊呼嘯不絕,唯一的差別,也僅拋石的方位略微前移罷了。

“砰!”不可避免的,偶有神火油罐落於攻城軍兵之中,帶來了撕心裂肺的慘嚎,但旋即,著火軍兵便被同伴打翻覆上泥土,而其他軍兵則眼睛更紅的直奔牆頭。反觀夷兵,卻因依舊掠過身邊的神火而躊躇,更為血旗軍兵的兇悍而膽寒,本該及時登上城頭的防禦節奏,卻是生生慢了一拍。

“殺啊!殺啊...”這一次,憑著守城夷兵的片刻遲疑,火團錯落間的近半城頭,卻被殺氣騰騰的血旗軍兵們毫無阻礙的直接登上。而緊隨其後的,則是雙方在城頭的平地搏殺,當然,更有著夷兵的倉促應戰,以及血旗軍兵們的氣勢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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