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趙鳶不敢抬頭去看李憑雲,視線落在他鞋尖之處,他白色的靴子上,竟沾染了一朵花瓣。
趙鳶使勁地辨認那花瓣來源,甚至忘了自己是個目不識花的姑娘。
“李大人,我已寫完了給安都侯的信,我初來乍到,不知該怎麼把信送出去,您若不嫌我愚鈍,可否指條明路給我?”
李憑雲轉頭走到自己書案前,拎起自己看的一本雜書,趙鳶視線跟隨著他靴上沾著的那朵花瓣,心中琢磨,要不要提醒李憑雲,有片花瓣住在了他的鞋上。
“趙大人,我嫌棄你愚鈍,愛莫能助。”
嫌她...愚鈍?
但對方可是李憑雲啊,他當然可以嫌她愚鈍了。
他不但能嫌她愚鈍,他有資格嫌棄天下所有計程車人愚鈍。
他明明可以嫌棄天下所有計程車人愚鈍,卻獨獨對她說了出來,這不恰恰說明了,李憑雲對她,其實有那麼一絲高看...
第5章 初來乍到2
趙鳶託六子把信送了出去,下午便一門心思開始了謄抄文書。
抄書恰好是她所長,作為一個將四書五經抄過不下百遍的書袋子,這幾本文書對她來說,過於簡單。
但和那些四書五經不同的是,這些文書,是李憑雲所寫的。
李憑雲春試寫的那一篇《律論》,曾被複刻成帖,供讀書人珍藏,趙鳶及其熟悉李憑雲的字跡,他的一手狂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同為文人,趙鳶能從那些飛揚的文字中,窺見他靈動自由的思想。
日落月升,趙鳶還差幾個字就抄完所有文書,她錘了錘自己的腰,趁著天光離開前,疾速抄完最後幾字。
本是無燈,明堂突然驟亮。
六子提燈跑進來,另一隻手揣著一封信。
“趙大人,信差剛把信又原封不動送回來了,他說玉門關有戰事,不準通行。”
大鄴三十年無戰無災,聽到“戰事”二字,趙鳶慌措一瞬,她站起來,“我要去找裴瑯。”
她和裴瑯沒有男女情義,但恩義深厚,裴瑯遇險,她不能坐視不理。
六子問:“趙大人,您認路嗎?”
趙大人她自然不認路。
六子的問題,將她打回現實。她不但不知要如何前往玉門關,就算去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助裴瑯。
六子見她陷入沉默,以為是擔心她的未婚夫安慰,他出言勸道:“趙大人,天下男人多的是,這個沒了,正好找下一個,我們李大人就挺不錯的,除了脾氣擰巴了點,其餘的...”
趙鳶如若未聞,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想通以後,直接走出明堂。
六子在她身後喊道:“趙大人,你不會真要自己去玉門關嗎?”
“我要找援兵。”趙鳶道。
六子看著她直來直去的背影,吶吶道:“找援兵?你自身難保啊。”
縣令不在家,衙門裡縣丞最大,也就是說——趙鳶必須得求助李憑雲。
她朝李憑雲屋中跑去,隔著影壁,傳來一陣悠揚大氣的琵琶聲,趙鳶腳步慢下來,她心中不禁感慨,不愧是李憑雲,文章寫得好,竟還如此精通音律。
她對著水缸,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儀容,然後走出影壁。
一個懷抱琵琶的倩影投在李憑雲的窗上,隔著一層紙窗,趙鳶愣怔住...原來不是李憑雲彈琵琶啊。
也是,琵琶是靡靡之音,李憑雲是經世治國之才,他怎麼會彈琵琶呢?
趙鳶走到門口,握了握拳,扣響了李憑雲的屋門。
屋中,傳來一道慵懶的聲音:“誰?”
“是我。”
“你是誰?”
“我是趙大人...李大人,是下官。”
險些造次。
趙鳶深深吸了口氣,嘆出來。
果然,她還沒有習慣趙大人的稱呼。
琵琶聲忽然停下,寂靜裡,她聽到一陣輕慢的腳步,隨後屋門被開啟,開門的,是一個閉眼胡姬。
趙鳶和胡姬面面相覷,都對彼此的存在感到詫異。
“這位...”胡姬看著趙鳶的裝扮,不知該怎麼叫她是好。
趙鳶雖穿士人儒服,但一看便知是個女子。好在胡姬混跡風塵,長了一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嘴,她對著趙鳶感嘆:“好清秀的公子。”
趙鳶當她誤會,解釋說:“姑娘,我也是女子,非女扮男裝。”
胡姬用笑聲掩飾尷尬,“我就知道,姑娘一看就是聰明人,怎麼會做女扮男裝這麼愚蠢的事...”
趙鳶趁她發笑時,朝屋內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