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灰燼之眼(1 / 3)

幾乎就在轉瞬之間,濃煙便從梯口湧入,還有吞噬所有其他噪聲的如玫瑰般燃燒的火焰,地板也已經變得滾燙炙手。里奧夫意識到假若這眉稜塔是個烤爐,他自己無疑就是裡面的麵包。

他奔向視窗,考慮了一下這一跤是否會讓他摔斷腿,但很快便縮回了腦袋。因為他看到兩個人影正關注著這塔的火勢,他們的臉因門口溢位的火光而變得紅潤。

這短暫的一瞥讓他更為心慌。那兩人之中有一個簡直就是巨人,而且他們的兩雙手都握著寒光閃閃的鐵棒。他們並沒有檢視塔內——僅讓火焰代替他們摧毀一切。

“可憐的吉爾墨。”他喃喃道。他們或許已經把那個可憐人殺死在了睡夢之中。

對此刻的里奧夫來說,除了待在這裡碰運氣之外還能做什麼呢?呼吸已變得困難起來。火焰即將躥上來,但煙霧當然會第一個找到他。

他無法下樓,也不能跳窗。如果還想多活一會兒,所剩的選擇只能是往上。

於是他爬上樓梯到了上層。這裡也早已經是濃煙遍佈,但稍稍好過樓下。

而且很黑,非常黑。他再次聽見了齒輪裝置轉動的聲音。

他摸索到最後的樓梯,哆嗦著小心地往上爬,一面想象著自己的某隻手——或者更糟,他的頭——被看不見的齒輪鉤了去。

這最上一層並不十分嗆人。他隱隱約約辨出了窗戶的方向,並充滿希望地走過去。但那兩人還在,而且從這裡跳窗也實在太荒謬。

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里奧夫在黑暗中到處摸索,當觸到某種可動之物時他差點尖叫起來。但他馬上意識到那隻不過是個轉動的豎柱——說不定就是水泵的中心軸。

可他在一樓所見的那根軸沒有轉動,只上下抽動。可見那動力必然傳至下層。

但這想法似乎也不對。那豎軸——吉爾墨怎麼叫的來著?大風輪?哦,漂輪。漂輪必須處於水平狀態,由此,動力才能傳至這根中心軸。

這也就意味著他的上面還有另外的什麼存在。

他仔細地摸索著上部,在軸子頂部找到一個巨木齒輪,正在旋轉。而後他又摸了摸,找到第二個齒輪,處於第一個的上方,正往右轉,這樣底部的巨齒便帶動第一個齒輪旋轉。里奧夫猜測,使得第二個齒輪轉動的那根軸一定與風輪自身有關。

他找到了風輪並順著它繼續前行,雖然並不確定自己到底要找的是什麼。濃煙又再次發現了他,隨之而來的還有熱氣。

軸承穿過牆上一個汙垢重重的洞,其大小與軸本身的粗細極為接近。

他忽然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麼了。

“一定有某種通道用來維修漂輪——是啦!”

在軸子下面他發現一個插銷,這讓他開啟了一個四方小門。

往門外看去,只見灰白的月亮落在地平線上,藉著光亮,他望見了風中旋轉的漂輪,而遠處,運河中的水面正銀光閃爍。下面沒有人,但有足夠的陰影可以隱藏任何東西。

整個建築打了個顫,接著又是一顫。樓下的橫樑在折斷。可這塔應該支撐得住,它是由石頭砌成。

一陣爆發的熱氣流以及一縷火焰緊隨著他的思索轟然湧入梯口。

聖者啊,我並不想這樣!但不這樣就只有被燒死。

他屏住氣,踩著旋轉的漂輪緩慢的節奏前行,直至感覺自身與外物融為一體。眉稜塔之歌再度回訪,將他周身填滿,連呼吸也與之同步。

在強拍之時他一躍而起,卻馬上因為腿部痙攣功虧一簣,僅剩一隻手抓住漂輪風翼上的木網格,而且整個身子都變作了腳底朝天的姿勢。他嘗試用另一隻手也努力抓牢,胃部因恐懼和方向的迷失而攪騰,而陸地卻在極為遙遠之處。而後風翼推著他下行,他自己也開始逐漸往下爬。

就在接近地面時,他加快了速度,但距離還是不夠,所以他只好緊貼風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位置再次高升。但奇怪的是,他的恐懼開始轉為某種興奮。他的頭現在朝向中心軸,維持著底朝天的姿勢,幸好似乎有什麼鉤住了他的腳。這簡直就是聖者的眷顧。於是,他就那樣倒立著順勢下滑,在第二枚風翼轉到地面時,已經低到可以跳的高度了。

他重重地摔了一跤,但沒有摔傷,而後在草地上躺了一會兒。

不久,他起身貓著腰離開,朝運河的方向移動。就在即將到達之時,一隻強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噓!”一個低聲命令道,“安靜!是我,吉爾墨。”

里奧夫閉上眼睛點點頭,祈禱著心臟不要撞斷胸骨。

“跟上,”吉爾墨說,“我們得離開這裡。做這事的那些人——”

“我見到了,在眉稜塔的另一面。”

“啊,真蠢,他們肯定在。”

“呃,這一面沒有可以看到那邊的窗戶。”他們來到運河處。里奧夫看見一隻小艇停在岸邊。

“快,”吉爾墨解開船繩,“上來。”只一小會兒後,他們便遠在運河的中央了。船上兩人配合默契,里奧夫拼命划槳,吉爾墨則負責掌舵。

“我還擔心你已經死了。”里奧夫說。

“怎麼可能!那時我剛好出去檢視轉勢,回頭就聽到他們的談話。我估計憑我一個人阻止不了他們。”他回望了一下眉稜塔。火焰衝出塔頂,直躥雲霄。漂輪之翼好似幾根火炬,還在熊熊燃燒。“對不起,親愛的,”吉爾墨語調低緩,“他們如此對你,那就毀了他們!毀了他們!”而後他轉過臉來。

“現在怎麼辦?”里奧夫問。

“我們去布魯格,看看有什麼鬧事發生。”

“可阿特沃還沒回來。”

“他可能需要我們幫助。”

對里奧夫來說,連阿特沃都無法處理的麻煩,像他們這樣一個作曲家一個風匠就算摻和進去也不抵事。他正準備這樣說,但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老人吉爾墨一定是從他的臉上看出了什麼,問道:“怎麼了?”

“我的樂器。我的東西!”

老人悲哀地點點頭。“是啊,我的也沒了。現在要考慮的是,如果這些惡棍讓河決了堤,下面的平民會有多少損失。”

“我很懷疑就我們能幹什麼?我又不能戰鬥,對武器更是一竅不通。”

“呃,我也一樣。”吉爾墨回答,“但那並不意味著我就可以袖手旁觀。”

彷彿連風也在哀慟眉稜,竟戛然而止。沉寂籠罩著運河上空,只有水中的槳聲傳來。里奧夫憂慮地注視著岸邊,害怕那些人會尾隨而至,但水路邊上威嚴的榆樹影下並無任何可疑的影子出現。

很快那些樹影便與更大的一些影子融合在了一起——開始是村舍,接著是高房。運河也變窄了。

“大門就在前面。”吉爾墨耳語道,“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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