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宇瞭解過一邊倒的戰局後，不由得感慨道“武安君無敵之名，當真名不虛傳！”
“衍聖公過譽。”擎蒼擺擺手，“擎蒼只是一個人，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力量終歸有限。”
“若非我大秦有如此能征慣戰之士，韓趙燕齊也不至於那麼快敗亡，所以本君有時候在想，天下或許早該一統了。”
“諸侯年年征戰不休，百姓苦天下太平久矣，現如今我大秦一統天下，乃時勢所趨，更是眾望所歸，卻不知衍聖公是否願在其中，助我父王一臂之力？”
孔宇眉頭重重一跳，下一刻呵呵笑道“武安君此言，讓老夫汗顏，老夫斗膽，敢問君上兩個問題。”
“衍聖公請講！”擎蒼一聽這老倌如此說，知道討價還價的時機來了。
孔家人並未像他想象的那樣食古不化，這一代衍聖公明顯有朝政客轉化的趨勢。
顯然擎蒼的清齊令與剛剛田翔的罵陣，給了孔宇足夠的刺激，所以他現在應該是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在擎蒼和秦王眼中，值什麼價錢，秦國到底想讓他們做什麼？
孔宇拱手笑道“大秦王上與君上都是有雄心壯志的人，老夫也樂見大秦一統天下，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只是我孔氏一族，一向只知道教化之道，文不成武不就，既不能上馬提槍，又做不到安撫黎民百姓，恐怕大王於君上看錯我孔氏一族了。”
擎蒼深深看了孔宇一眼，搖頭笑道“衍聖公，咱們開啟天窗說亮話吧。”
“本君與父王想要一統天下，衍聖公在其中的作用，無可替代，上陣殺敵，本君自問天下無敵，而衍聖公卻是本君侵略如火之後的春風雨露。”
“打江山易，守江山難，大周立國八百年的教訓，衍聖公難道看不出來嗎？國興，百姓苦，國亡，百姓亦苦，本君與父王想要懇請衍聖公的，就是改變這種現狀！”
聽到擎蒼這般說，孔宇終於動容，但卻只是默然不語，久久沒能給擎蒼下一個問題。
孔宇沒想到擎蒼居然能夠說出如此人深省的話來。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當真是至理名言，但秦國一統天下，當真就能讓百姓過得不那麼苦嗎？
孔家之所以一直是孔家，最大的緣故就是孔家從不參與任何國家的任何政事。
孔家一向只出大儒，卻不出有名的官員，自古至今都是如此，即便有官袍加身的，也唯有在朝為學博士異類，尊貴卻沒有任何權利。
這是孔家與各國王室的默契，同時也是孔家自己的自覺。
擎蒼此來，主要目的是探孔宇的口風，他知道孔宇不可能馬上給自己答覆，畢竟牽扯厲害關係太多。
他身為當代衍聖公，若是他一口答應自己，擎蒼反倒會懷疑，孔宇跟儒家那幫人是否有勾連，畢竟沒有任何一個家主，會因為幾句讓人熱血沸騰的話，真的熱血上頭。
更何況即便擎蒼如今在秦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他依舊沒有資格和能力，讓孔家認為值得跟著他去出生入死。
孔家在仙源縣這一畝三分地，接連經歷魯國、齊國、楚國等王室招攬，卻從不給任何人臉面，憑什麼就要給擎蒼臉面呢？
只是一個救命之恩？那還遠遠不夠！
但擎蒼只需要孔家不要站在秦國的對立面，更不要想著處處留後路。
他懂得像孔家這樣的大家族，弟子在幾個國家出仕是很平常的事情，尤其它還是聖人之後，更不可能把所有籌碼，都壓在一個地方。
“孔某還有一問。”孔宇思忖良久，衝擎蒼又拱手問道“武安君可否為老夫解惑，為何你會認為，秦國最後能夠做到大一統？”
“如今楚魏尚存，無論楚國與魏國，實力皆不弱於秦國，更何況如今秦國所佔之地，處處烽火連天，反叛屢不止……”
“衍聖公此言差矣。”擎蒼大笑道“難道衍聖公沒看出來，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
孔宇聞言，瞳孔一陣放大，訝然道“武安君何出此言？”
“我大秦未滅韓趙燕齊之前，六國無論土地，人口，軍隊還是人才，都數倍甚至十數倍我大秦，可卻依然被我大秦一一擊破，這其實就已經說明問題了。”
“非是我大秦滅六國，而是六國自己在不斷犯錯，所以本君說我大秦一統天下乃大勢所趨，便是因為如此。”
“武安君的意思，是六國自己作繭自縛，自己犯錯把自己給敗亡了？”孔宇一臉費解。
“難道不是？”擎蒼哈哈大笑，“六國所犯第一個錯誤，就是三家分晉，衍聖公對這個應該不陌生吧？”
孔宇聞言眉頭一挑，微微有些驚訝，就聽擎蒼接著說道“如果韓趙魏三國不分晉，而是將一個強大的晉國堵在秦國家門口，秦國想要兵出函谷，怕是非常困難。”
“可韓趙魏卻偏偏將晉國給滅而分之，而分晉之後，衍聖公看看生了什麼？”
“韓國自以為得了便宜，卻沒想自身的處境，它本身就處於四國包圍中，所以三家分晉之後，導致韓國最早為我大秦所滅。”
“而我大秦的優勢，一直都是六國的劣勢，放眼六國，昏君輩出，被滅也就不足為奇。”
“比如滅韓之後，我大秦將趙國列為下一個目標，便是因為趙國與秦國一般，戰將如雲，廉頗、李牧與趙奢等人都是能征慣戰之輩。”
“可自趙武靈王之後，咱們來看看，趙惠文王，守成有餘，進取不足，趙孝成王，則是敗業之輩，不敢用廉頗，用不好趙括，白白葬送了四十多萬趙國青壯。”
“而孝成王之後，趙王遷，更是昏庸之輩，他聽信讒言誅殺李牧，敗掉了趙國最後一點精氣神，趙國不滅，天理難容！”
孔宇瞠目結舌，他是真沒想到，擎蒼這麼能掰扯，而且掰扯的還這麼有道理。
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卻又無法辯駁，只能眼睜睜看著擎蒼繼續侃侃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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