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父子之間的對峙

Z市,在一棟超級豪華典雅的大別墅內,保姆廚師們從廚房到餐廳來來往往地碌著,可偌大的餐廳裡那佳餚滿布的餐桌前卻僅僅只有兩個人。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在家住上一段時間好了……”似叮囑又似請求般的語速緩慢而淡然,說話者是一位年長的男人,他的兩鬢頭髮已有些花白,那常年浸透了悲傷的雙眸此刻正勉強透出一絲絲安慰。

坐在長者對面的是一個十分年輕的男人,一眼看去不過二十出頭而已,但他的神情裡的悲傷也一樣老練,低垂的眼簾下那雙漆黑的眸子也同樣是被痛苦折磨了不知幾何的悲傷底色。任由長者滔滔不絕地說著話,他則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似的一言不發,只低頭盯著面前早就擺好的餐具。

“你說回來參加同學婚禮?”年長者語氣親切問著,停頓兩秒後,又似不期待回答地又接著自說自話道,“轉眼間你們這群孩子都已經到結婚的年齡了,我也老了。”生怕話落在地上似的,他著急地又開啟下一個話題,“我聽你二叔說你那本書馬上就要拍成電視劇了,很不錯。”

“書,呵,你說書?”年輕男人的嘴角現出一絲冷笑,他猛地眼簾一抬,目光炯然如箭,言語譏諷地說道,“明明是一無所知,卻又假裝關心,真是虛偽又可笑!”

年長者眉頭緊鎖,嘴巴欲張又合,似乎是想要辯解些什麼,但猶豫片刻後,只長長嘆了口氣。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斌斌……”年長者似乎試圖想要打破這讓人難堪的僵局,脫口而出的稱呼比以往要親密許多。以前妻子還在世時,大多數都是像這樣呼喊他們的兒子方炎斌叫斌斌,而他則多稱呼兒子為文斌。

“不許這樣叫我,不許!”方炎斌發瘋似地衝著父親方書彥大吼,雙手猙獰成拳狀,脫口的每一個字都伴隨著哐哐的砸桌聲。

“我——,你這——”方書彥怔怔地看著怒火滔天的兒子,良久的沉默後,只嘆息般地答應了一句,“好。”

方炎斌的火氣似乎隨之消散了,轉瞬間他便恢復了平靜。

午餐時間依然持續著,父子二人半天能偶爾動一下筷子。

“你母親走後,你便輟學走了。”每個字,方書彥說得都極慢,生怕再一不小心惹著兒子,“不想上就不上吧,我知道你傷心,不怪你。”

方炎斌沒說話,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強忍住了怒火。

兒子總算願意聽自己講話了,方書彥心底一陣暖意襲來,可隨之而來還有滾滾翻騰的悔意,他紅著眼眶懺悔地說:“我知道是我錯了,錯得離譜!當初要不是我一直跟你母親冷戰,或許她就不會出車禍了,哪怕我稍微耐心些,關心她——”猛烈的悲傷與愧疚如浪般狂襲而來,打得他無從招架,戛然住嘴。

回憶起心中那個已經永遠離開的人,父子倆人一個比一個痛苦,誰也再無餘力去爭辯些什麼,沉默再一次在餐桌前蔓延著。

虛無縹緲卻實實在在的痛苦讓人缺氧,方書彥迫不及待地找尋張口呼吸,慌不擇路般隨口扯了個話題道:“炎斌,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歡靖童——”

“什麼?!”方炎斌感覺當頭被狠狠打了一棒子,一時間舌頭跟嘴巴一同失憶而互不相識了,“你……知……道?”等稍稍回神時,他雙眼裡的迷茫化作質疑,“你竟然知道?”當一切的記憶不在覺間串聯成片又繪成完整圖畫的瞬間,憤怒、屈辱與難以置信便狂風暴雨般席捲了他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的每一個細胞。

“你……怎麼……”方書彥看著滿臉漲紅且額頭青筋盡顯的兒子,眼底滿是擔心。

“你既然知道……”方炎斌像是無法呼吸了似的胸口急劇地鼓動著,突然間他噌地起身,目眥盡裂地瞪著眼,以一種近乎審判的語氣逼問道,“你明明都知道……為什麼……為什麼還非要……非要那個樣子?”

“我——,對不起。”當時方書彥覺得以陸靖童的身份和地位配不上自己兒子,也深知陸靖童是個懂分寸知感恩的好孩子,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他是在妻子去世後半年多,才斷斷續續地瞭解到了陸靖童的悲劇。他也曾經想過,如果自己沒有裝聾作啞任其發展,或許陸靖童就不會遇人不淑,也或許那年輕的生命就不會戛然而止……,只是一切都已是既成的結果,一切已然追悔莫及。而此時,他除了後悔也別無他法,只能無用且無力地深深的惋惜道:“靖童是個好女孩,她不該是那種結果啊。”

方炎斌面如死灰,茫然望去,目光掃向對方那毫無悔意卻惺惺作態的臉龐,叢生的怒火及恨意頓時爆發,他再不願再繼續假裝平靜,不願再繼續面對這樣一個虛偽殘酷的冷血怪物,毫不掩飾地大聲怒斥道:“你怎麼能這樣齷齪,我是你兒子嗎?我媽媽怎麼會看上你這種虛偽下作的小人,噁心虛偽冷血的怪物,像你這種人才應該被車撞死,你就應該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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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炎斌,你胡說什麼?”方書諺見兒子如此發瘋,大吼著試圖阻止,卻發現對方似已經失控,便高揚起手想其閉嘴,卻哪知罵出口的話越來越不中聽了,於是一巴掌扇過去,大吼著制止道,“混小子,我是你父親!”

方炎斌似乎是下定了什麼重大的決心一般盎然不動,彷彿是故意迎接似的接下了這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方書諺沒想到兒子竟然不躲,巴掌甩過去也完全沒留手勁兒,一掌過後,他見兒子嘴角溢位了血,一臉懵圈地愣在了那裡。

“打夠了沒?”方炎斌抬手蹭掉嘴角的血跡,“沒打夠的話,這半張臉也給你打。”

“炎斌,我不是——”

方炎斌搶白道:“要是你現在不打我,以後就絕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爸爸不是故意的,炎斌,你怎麼不躲呢?”方書諺慌了,試圖解釋。原本他跟兒子之間的感情就已經冷至冰點了,如今再有這一巴掌,怕是就要斷絕關係了,而方炎斌接下來講的話就驗證了這一點。

“這一巴掌算是我欠你的,至於贍養費我會一次性付完的,從此以後,你我之間也沒必要再見面,就這樣。”方炎斌瞧了一眼滿臉錯愕的父親,冷哼一聲,甩手而去……

開車離開家之後,方炎斌來到郊外的一大片農田,沿著平坦但並並不算多寬的小柏油路漫無目的地走著,逛逛悠悠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直到接到一通電話。

“方炎斌,你來了沒?”電話裡傳來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那聲音軟軟甜甜的,語氣裡滿是喜悅與興奮。

“啊,抱、抱歉,我馬上就過去。”方炎斌收起自己滿臉的悲傷,默默抬手蹭掉眼角的淚水,刻意端出一種調侃的語氣道,“我說許妙雪,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在我這個垃圾前男友面前展示一下你的幸福嗎?嘖嘖,哎呦呦,真是殺人誅心呀!心痛啊心痛!”

“你會為我傷心?我可不信!別耍貧嘴了,趕緊過來。”

“知道了,馬上到。”電話結束通話了,方炎斌若有所思地對著手機發起呆來。

當初發自己的新號碼過去的時候,他本以為會被痛罵一通,可資訊發出去就如同石沉大海了一般,對方連一條資訊都沒回。一定是因為恨,他知道。而當時間一天天一月月過去,就在他已斷言自己會被記恨一輩子之際,半年前的某一天,被深深傷害了的許妙雪卻突然打來了一個電話,興沖沖地向他宣告了結婚日期,還邀請了他來參加婚禮。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準新娘的那語氣之輕鬆,簡直能用輕佻來形容了。

他糊塗了,當時有些糊塗,而在已經經過半年多的此時此刻則越發地糊里糊塗,幾乎是滿腹疑問:那麼刻骨銘心的痛,是可以如此輕易就跨過去嗎?即便不再怨恨,但殘留的回憶裡那些痛徹心扉的屈辱,真就能輕易地隨風而去嗎?又或許,三年是一個什麼能夠解決問題的時間跨點嗎,又或者那是人類的一種能力,只有過了三年時間久就會自動將一切都忘記呢?那如果自己等待三年會不會——,不不不,不能,不行,不要!

有人說,對於已經消散了肉體的人來說,忘記意味著真正的死亡,那既然如此,他就別無選擇,只能讓痛苦繼續下去。

“真灑脫啊……”他無比羨慕地喃喃自語著,仰頭望著蔚藍的天空,當悲傷的目光捕捉到一隻正飛向天邊的鳥兒時,身體不自覺地向前卻在只抬起半步腳跟又退返回去,無可奈何地悽然一笑,眼角邊一滴淚從如夜空裡的寒星般猛然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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