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父女的再次相見

樓梯口處,一輛車正停在那裡,西裝革履的方炎斌倚在車門前,神情焦灼。

四目相對時,陸之緣一眼就認出了方炎斌——他比三年前成熟了,無論是髮型打扮還是神態氣質。

“來了。”方炎斌似十分緊張,手指無措地搓捻了幾下,露出一個十分不知所措的笑容。很顯然,他也一下就認出了陸之緣。

是啊,不過三年罷了,再怎麼變,又能變多少呢?就像記憶裡永遠留在了二十七歲的陸靖童,再也不會改變模樣。

兩人目光交接的剎那,他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無盡的悲傷,微紅眼眶間明眸裡中對映而出的那個永遠不會再回來的人,再不忍對視下去,商量好了似的默契地側過頭。

沉默,一直沉默著,也許是不知該說什麼,也許是不想說什麼。

小朋友不懂大人們的事情,開口打破了僵局:“媽媽,我們還走不走?我要找新朋友玩。”

“啊,她、她——”方炎斌太過激動,聲音禁不住地顫抖著,“是小蓁苓……對吧?”看著眼前這小人兒與已逝斯人那七八分相似的五官,分明就是一個縮小版的陸靖童,她若不是陸蓁苓,還能是哪個?

陸之緣點頭承認,沒什麼好不承認的,這孩子她也許養得並不特別好,但到底是健健康康長大了。

“哇,真可愛。”方炎斌的語氣有些刻意,這句誇獎的話聽起來很假,特別假。對此,他馬上就察覺到了,頓時更加侷促了。於是,立馬又咧著嘴巴,強行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啊——!”陸蓁苓被嚇到了,撲到媽媽懷裡,呼喊著說害怕。

陸之緣抱緊受驚的女兒並輕聲安撫,替緊張的方炎斌解釋說:“這個叔叔就是咱們今天要見的新朋友,叔叔沒見過你,很緊張了,就體諒一下他,好不好?”

“這個叔叔都不會笑,不好看。”陸蓁苓這話說得自認為很小聲,但小孩子根本就不會控制音量。

方炎斌尷尬極了,笑容僵在臉上,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才好了。

看到方炎斌吃癟,陸之緣心裡有種出了口氣的爽快。

陸蓁苓看看媽媽,又看看那陌生的叔叔,歪著頭努著嘴,像是很用力在思考一般,幾秒之後開口道:“叔叔,你好,我是陸蓁苓。見面要自我介紹,是禮貌喲。”語氣帶著幾分無奈和寵溺,活脫脫一副無可奈何的小大人模樣。

“對對,禮貌。”方炎斌抓住機會以此來拉近關係,“你好,我是方炎斌,你可以叫我……我……”

陸蓁苓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盯著眼前這結結巴巴的陌生叔叔,懵懂、好奇又充滿耐心。

啊,那雙眼睛,多靈動,多像呀!

“對……不……”猛烈的悲傷湧上方炎斌的心頭,要說的話也一時梗在喉間,他慌亂地以手掩面,試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可來不及阻止的淚水已然落下,如撒落的串珠,一個顆接一顆。

啊,原來人的眼淚還能這樣呀!陸之緣暗自在心底感慨著,這個想法讓她覺得自己不但無聊,還十分沒有同情心。這面對面的場面,她曾經設想過無數次,無論如何想象,那場景中的自己都至少會是熱淚盈眶的……,但實際卻完全相反。

“對不……起……”方炎斌道著歉,無可抑制的悲傷失控了,他背過身去,很是剋制地哭起來。

陸之緣看不到方炎斌的臉,可看著他顫抖的雙肩,聽著那壓抑不住的哭聲,知道他已經哭得不能自已。

一個孤獨的悲傷像是自帶結界,似乎跟半米之外的兩個人一絲都不相干,面無表情的女人繼續面無表情著,天真爛漫的孩子已經蹲下來玩起來階梯下的小石子。

哭,繼續哭著,哭,一直哭著,哭到路過的人不斷側目,接著還哭,哭到陸之緣心煩氣躁。

“方炎斌,別哭了。”陸之緣拿出紙巾遞過去,極為無奈地嘆了口氣,沒好氣地吐槽道,“服了,你可真能哭,真會哭。”她以前可從沒聽說過他是這樣子的人,禁不住吐槽道,“跟誰學的?”

方炎斌接過紙巾擦了擦淚,好半天才終於才緩住情緒,勉強撐起一絲絲笑,沙啞著嗓音自嘲道:“沒有,人說久病成醫,哭的次數多了就會了,哪裡需要別人教。”

好奇怪,剛才看到方炎斌哭成那個樣子,陸之緣的心底都不曾起一點點漣漪,但此刻對方這麼輕如雲淡如煙的一句話,卻重石般重重地砸在了她心頭,甚至情不自禁地端正視線。她鄭重地看著眼前這滿眼悲傷且滿身疲憊之人,眼底的同情登時在眸間凝成一團霧濛濛的水氣,安慰幾乎脫口而出,卻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化作一聲嘆息和三下輕輕的拍撫。

方炎斌心疲力竭了,就在這短短几天之內,突然明瞭的真相如山體滑坡,直把他那孤獨漂泊了三年的心碾成韲粉——痛苦化作十八層地獄,靈魂每天都經受上萬遍的折磨,痛不欲生!當陸之緣的一隻手,帶著一點點到為止的溫度,輕輕拍撫在他那僵硬如鐵的臂膀上時,身體便自救般不自覺地向前一傾,雙手順勢一勾,頭便無力第埋在女人溫暖又可靠的肩頭,眼淚又失控般放肆起來。

這突然發生的情況完全不在陸之緣的意料之中,唬得她身體都僵了,投降似的雙手唰地舉起,但當肩頭溼乎乎的暖意傳來時,想想故去好友言語調侃中那所謂“風流高傲的富家公子哥”竟然哭成這樣,心裡到底還是不落忍,輕嘆一口氣,任由對方哭個夠。

“你們倆……在幹嘛?”一個聲音,冷冰冰微顫顫的,像是吊在死人脖子上的一道麻繩,直繃繃地搖曳著一股致命的殺氣。

方炎斌身體一僵,慌亂地鬆開了環抱陸之緣的手,陸之緣一臉迷茫,扭頭時正對上陸詩蘭那冰冷怨恨的雙眸。

“你叫方炎斌?”陸詩蘭質問,“可你不是說你的名字是方思君嗎?呵,連真名字都不肯跟我說的嗎?思君……思君……方思君……”唇間低語摩挲,傷感的雙眸轉尋向那個讓她日思夜想的人,“靖夜思君,你的夜裡所思的人……是誰呀?”我思你,你竟卻從未思我?不可笑嗎,當然可笑,根本就是一個引人發笑的小丑!

“我早就告訴過——”

“你是早就告訴過我!”陸詩蘭的嗓音高了八個度地打斷了方炎斌的要出口話,轉而又似用盡了全力般低語質問,“可你說過你那個傷你至深的白月光還為你留下一個孩子嗎?說過還有一個默默為你照顧了幾年孩子的女人嗎?”話至此時,她那幽怨的目光再次轉向一旁的陸之緣,但卻一個字都不想跟這個徹徹底底背叛了自己的女人說,哪怕說一個字,都讓人噁心得想吐。

場面亂七八糟,線頭如麻理不清,可問題的答案明明白白地就擺在那裡,陸之緣整個人是蒙的,但一時實在是難以想象這緣分竟然荒繆至斯,腦袋裡就自動播放著一句話——“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呢”,呆愣在原地,半天也沒想起來去跟陸詩蘭解釋兩句。

“跟之緣無關!”愧疚滿懷的方炎斌一心只想護著陸之緣,不管不顧地將她攬到自己身邊,護在懷裡。

“你——,你們——”默默喜歡了幾年的男人竟然這樣護著別的女人,陸詩蘭理智徹底燃盡,氣得呼吸都不暢了,跺腳咬牙,卻毫無辦法,受不了地發瘋大罵,“啊啊啊,騙子,大騙子,騙子都去死,去死!”

看著失去理智的陸詩蘭,方炎斌反而將陸之緣護得更緊,而陸之緣則更加不知所措。

然而這些都讓陸詩蘭的心傷得更加徹底,而陸之緣那一臉懵的呆氣模樣在此時的她看來,不但跟發瘋跌份兒的自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還是徹頭徹尾的綠茶婊行徑,“滾!”她崩潰地大喊著,接著便一陣風般噔噔噔地上樓去了。

方炎斌跟陸之緣互相看了一眼,正當他倆迷惑不解時,只聽到哐地一聲,一個精緻的小行李箱便從二樓樓梯扶手處被扔了下來,嘩啦一下,裡面的各種日常用品散落一地,陸詩蘭那充滿憤怒又帶著哭腔的聲音從樓上傳來:“滾,都滾,從老孃家裡滾蛋!”一陣憤恨的腳步聲後,她人再也沒出現。

終於安靜了,陸之緣驚魂未定地站在那裡,這才想起要跟人解釋,抬腳便要往樓上去,嘴裡還呢喃著:“她誤會了,我得去跟她說清楚。”

“真是個瘋女人!”方炎斌緊皺的眉頭氤氳著幾分怒氣,一把拉住了陸之緣的手腕,沒好氣地問,“人家都把你的東西給扔下來了,還去幹嘛,誰稀罕住她家,咱不去!”說完,就蹲下身,把地上散落的東西一一撿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收拾好了行李箱。“走吧,我帶你們母女去吃飯。”

“可是……”陸之緣眼巴巴地抬頭望著三樓,不肯走。但再怎麼樣,她也知道此時此刻的陸詩蘭正值盛怒之中,硬去解釋只會火上澆油,便只好作罷。“唉,算了。”無奈地嘆了口氣,回身喊道,“小苓,別玩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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