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晚推開門時,只見一個太守府的僕婦跪在地上收拾。
她見了他潔白的鞋子和袍角,驚惶中抬眼,卻是個極醜的老婦人。
“大人恕罪,老奴年紀大了,按例每晚此時來給太守大人送茶水,卻忘了大人今晚不住在此處。”
她容顏極醜,遍佈皺紋,滿頭凌亂白,加之門口燈光昏暗,江照晚也無心細看,竟沒有留意她面頰上殘留的淚痕。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
女帝此次入住太守府,並未對外聲張,故而太守府的僕人不知他們是誰,也屬正常。
他轉身入內,正好回身關門,卻見那老婦正跪在地上,愣愣盯著他。
“你還有何事?”
“如今春寒料峭,老奴……,老奴想問大人是否還需要添一床被子。”
“不必了,這裡沒你的事,下去吧。”
“……,是。”
老婦草草拾了地上的碎片,一路弓著身子,邁著小步離開。
她凌亂灰白的頭下掩蓋著明亮的雙眼,轉身之際,再次淚流成河。
“慢著。”身後,江照晚的聲音。
她的心,一陣狂跳!難道他認出她了?
老婦回身,低垂著頭,“大人,有何吩咐。”
“你的手,流血了。”
“是!謝大人提醒!”她攥了攥被瓷片劃破的手,心如刀絞,早就感受不到什麼痛了。
——
第二天一早,沈醉還沒醒來,就覺得周圍氣氛不對。
有殺氣!
她將眼睛悄悄睜開一條縫兒,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風漣澈坐在對面椅子上,手肘撐在膝頭,銀從肩頭垂下,有些亂,不似以往那麼一絲不苟。
他十指交疊在一起,正緊緊盯著她。
這冤傢什麼時候回來的?
沈醉隱隱覺得不太妙。
與風漣澈隔了一隻茶几,則坐著江照晚,雙手放在膝頭,筆直地腰身坐著,正閉目養神。
“九千歲,你與王爺一場大戰,身心俱疲,應該早些休養生息,陛下正在酣睡,你這樣盯著她,不知能看出什麼?”江照晚不睜眼,聲音不大,卻字句清晰,力道十足。
“本座盯地不是她,是你!”風漣澈沒好氣。
他嗓子有些啞,該是打完架回來,連口水都沒喝,就找她來,卻現她在別人的房中給別人哄孩子!睡大覺!
心這麼大,怕是被佔了便宜都不知道!
她若是對他無意也就罷了,她做她的女帝,坐擁三千後宮,他守著她護著她不給人欺負便是。
可現在,既然撩也撩了,親也親了,摸也摸了,什麼你的我的之類的話都說過了,那他就不准她再被別人染指半分!
躺在床上裝睡的沈醉沒想那麼複雜,她現在的重點是江照晚這麼一個知禮之人,卻故意連壺茶都不給她的狗狗張羅一下,太失禮了!
哎喲,有點心疼了。
雖然風漣澈那麼大一個人,明明年紀比她大,武功比她高,做飯比她好,連長得好像都勝她一籌,可她就看不得他受半點委屈,當然她自己禍害地除外。
這時,沈煥也被吵醒了,坐起來,一小團兒的身子,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看見了風漣澈,“狗……”
“狗狗大哥哥”幾個字沒喊出來,就被沈醉嗖地坐起來,捂了他半張小臉兒,“煥兒,是九千歲,不是狗千歲!”
說完,賣乖地向風漣澈一笑,“嘿嘿,您老人家回來啦?”
風漣澈陰著臉,站起身,“既然醒了,走吧。”
“啊?”沈醉用腳指頭在想,他忽然這麼兇,她是不是該為自己的人身安全認真考慮一下?
“啊什麼?有什麼捨不得?”風漣澈沒耐心了。
江照晚手掌在茶几上不輕不重拍了一下,聲音倒是脆響地很,“陛下捨不得煥兒,敢問帝師,有何不可?”
風漣澈眉梢一挑,看向沈醉,“你捨不得孩子?”
沈醉眼角直跳,“嗨,這段時間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也不是捨不得,就是這孩子怪可愛的,又粘得緊,我……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