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正德二年,是謂國泰明安。”教書先生宋知德搖頭晃腦的吟誦出聲,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堂內的十餘個稚子戴著小帽,個個虎頭虎腦的正繃著臉寫字。天真幼稚的臉龐十分具有欺騙性,趁著先生神神叨叨之際,幾名稚子相互打了個眼色。
“先生!我肚子疼!”一孩童勐地站起說道,臉上呈現痛苦之色,“應該是早上吃壞了肚子!要拉屎!”
“哎~呀!”宋知德拖長了語調,瞪了那孩童一眼,拂手說道,“那還不快去!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那孩童沒有理會老學究宋知德的感慨,轉頭時向後面的同伴打了個眼色,嘴角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突然!一聲尖叫響起。
那幾名稚子齊齊出聲,扯著嗓子喊道。
“阿適!你怎麼拉出來了!好臭!”
說著,幾人紛紛奪路而逃,一時間堂內只剩下兩三個較為老實本分的孩子。而那群熊孩子,早就跑的沒影了。
坐在夫子椅上的宋知德自然是看穿了幾人的把戲,卻也沒有追的意思,只是不住的朝剩下沒跑的那兩個孩子搖頭嘆息道。
“朽木不可凋也。”
“先生既然已經看出阿適在說謊,為何不戳穿他?”堂內一個孩童站起,朝著宋知德恭敬請教道。
宋知德遙遙看著那兩個錦衣玉帶的童子,枯木樹皮一般褶皺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說道。
“阿適的母親前些日子病重了,家裡許多活計沒人幹,那一家子都靠著她母親做工為生。我早上見那幾人手上都是傷,便也放任去了。”
“可是。”那童子仍舊是有些不解,“先生不是也說了嗎?朽木不可凋也?”
“哈哈哈。”宋知德大笑道,“我正經一輩子了,見不得人不讀書。可見的事情多了,終究也明白讀書是為了更好的活著。”
“阿適可以晚些讀書,但卻要活過今天。一日不見米粥,他與他母親都難活,我說他朽木不可凋是說他拒絕我的銀兩。”
“這高陽城,怕是要出一個宋廉咯。”
童子聞言,臉色也是有些好奇。
“先生說的是我大明那位寫出東陽馬生序的宋廉,宋龍門太史公?”
“正是。”
童子默然不語,只是行了禮之後又坐下。
且說那跑出去的阿適沒多久又一個人跑了回來,扶著門框上氣不接下氣,眼神露出惶恐之色。宋知德見狀,剛想繃起臉訓斥。
忽的,阿適突然用用盡所有的力氣,扯著嗓子朝著宋知德大喊道。
“先生快跑!”
“亂軍來了!”
轟隆一聲,宋知德先是懵了一下,而後整個人童孔勐地外擴。他是知道阿適的,雖然這孩子調皮,但骨子裡卻是善良的。
無論如何,阿適也不會拿這種玩笑詐他。
更何況此時的阿適臉上還有一絲血跡,年幼的眼神裡帶著無盡的惶恐與害怕,一個年僅十餘歲的孩童怎麼能有如此渾然天成的演技?
如此一來,那阿適說的就是真的了!
高陽城裡的亂軍反了?
這世道太亂了,即使在平靜的湖水之下有什麼骯髒與恐怖,作為小百姓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當百姓察覺到某種恐怖的事情降臨的時候,往往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
轟隆!
嘈雜的聲音從南邊響起,像是有人慘叫,宋知德眼神一變。幾乎是瞬間,他朝著堂內的幾個孩童嚴肅說道。
“你們快隨我來,不要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