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唇亡齒寒

出於害怕日本兵的獸性,孫妮兒沒有敢出豐店城門參與對男女主人遺體的燒埋。

她和家裡的老僕,原本是要將王掌櫃、夏百合夫婦的遺體,找機會單獨運到城外掘墓、立碑厚葬的,但是城裡的日本兵,突然像了瘋似的,押解著青壯百姓組成的運屍隊,沿街以及挨門挨戶收集遇難者的屍,如果不交出或私自藏匿,將遭滅頂之災。她當然不知道,那是日軍的高官現了大冢聯隊戮城暴行後、迫不及待想要毀屍滅跡的行動。

無奈,老僕只得將男女主人的屍交給了上門來收屍的隊伍,並廝跟著隊伍到了西門,老僕看到,西門下堆積的屍體有如小山。據收屍的隊伍成員私下說,南門一樣堆積了大批的屍體。許多從街頭巷尾收來的女屍,則衣衫不整甚至全身裸-露,顯然在生前遭到了強-暴。

把守在城門旁邊的日本兵,端著上了刺刀的大槍,呵斥著圍觀的人(大都是不忍離開的死者親友)散去,稍有不從就刀刺腳踢。

後來,就忽然開了西城門和南城門,向外運送屍,只允許少部分百姓跟隨;據回來的百姓說,屍都被放火燒了,然後就草草挖了坑埋掉。

再後來,鬼子在白天開放了南北城門,允許人們進出,但搜查和盤問仍很嚴緊。

孫妮兒已經拿定了主意要逃出城去,向晉南平泉縣的夏家老家逃。但眼下日本人對城門還把守得很緊,她和老僕商議了,由老僕留在這裡看家,她逃回夏家老家報信後,再讓夏家老太爺安排他兩個兒子——也就是夏百合與夏連山的哥哥們——回來收拾這個已經殘敗了的宅子。

在此期間,孫妮兒整天躲在後院的廂房裡。她和老僕在廂房外面的角落,用廢棄的水缸、木箱,堆成了一個很實用的階梯,踩著這個階梯,可以迅地爬上廂房的屋頂,躲到一段煙囪的後面;階梯故意佈置得很凌亂,給人一種在角落堆放雜物的感覺。老僕呆在前院值守,只要一有動靜,孫妮兒就會像受到驚嚇的貓一樣,敏捷地登攀雜物堆爬上屋頂。經歷了那場浩劫之後,這個可憐的姑娘明白,絕對不能在屋子裡被日本兵現。

趙木頭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閃進了夏百合家的宅院。

特務連長沒有聽從臨來之前團座給他的警告,當然,他也是事先在夏百合家的附近,轉悠了許久,確信這一帶包括夏百合家裡沒有日本兵,才作出這一違命舉動的。

老眼昏花的夏家老僕,並沒有認出已經喬裝打扮的中-央軍連長,即便這個連長曾在這家院落裡進出了兩個多月。

前院老僕故意大聲的問話,直接將後院不明就裡的孫妮兒嚇得衝出廂房往屋頂上爬,但情急之下,孫妮兒竟然有一腳踩到了水缸的外沿,她拼命地想穩住平衡,卻終究失去重心,從半人多高的水缸上一頭栽到了院子裡。

那一瞬間,這個年輕女子聽著前院越來越迫近的腳步聲,心頭只剩了一個絕望的念頭完了!

果然,還沒容她爬起來重新躲避,一個身影就箭一般地聞聲闖進了後院;以為來者是日本兵的孫妮兒,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但來者迅地撲到孫妮兒的身邊,一隻手有力地捂住了她的嘴

“妮兒,別怕,是我!”

驚恐萬狀的女僕,終於在近在咫尺的距離,認出了這個瘦高挑的不之客,隨之而來的又一陣狂喜的衝擊,讓這個心力已經交瘁的年輕女子,一下子昏厥了過去。

?

三天前,八路軍林師徐旅二營的5連副連長夏連山,已經帶著六名戰士騎馬來到豐店城外偵察,那時守城的日軍還在將四面城門緊閉。夏連山當天就先後派回了三批戰士,返去關門山山腳下報信。第一批二人,報告縣城被日軍佔領的訊息;第二批二人,報告日軍大隊人馬從豐店出進入小榆樹山,很有可能是去攻擊小榆樹山西面的文城;第三批一人,報告夏連山親帶一名戰士蹲守在豐店外圍、繼續監視豐店動靜。

第一批戰士的回報,立刻讓位於關門山腳下的二營臨時宿營地波動起來,人們對豐店如此之快地失守,大都感到震驚;而第二批戰士回報的情況,則讓一些有見識的指戰員心情變得沉重——他們知道文城就在同蒲鐵道線上,那裡一旦失守,日軍等於開啟了沿鐵路攻擊晉南的大門;而關門山在走向上,則與同蒲鐵道線平行,其西麓到同蒲線的距離,最遠也不過二三十里;這就意味著,日軍如果從同蒲路沿線兵,只需一兩個小時就能直抵關門山腳下!

所以,包括教導員劉恕在內的一些人,已經主張二營馬上離開關門山西麓,尋找山口隱蔽進入山內。而當夏連山派回的第三批戰士(只有一人)、帶回了夏副連長與一名戰士在豐店城外留守監視的訊息時,劉恕毫不猶豫地要求營長下令,將其召回。

吳子健倒是未置可否,他不想在營長拿定主意前與教導員過多爭吵,於是找個藉口從營部帳篷裡溜出來,直奔了肖俊平的帳篷。

得知了上述訊息的晉軍上尉參謀同樣大吃一驚,他直勾勾地看著八路軍副營長,許久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肖俊平才搖著頭,痛心疾地說道

“唇亡齒寒!這下,貴軍應該明白畏戰避敵的後果了吧?吳長官,昨天我又請求你派人將我審問日軍俘虜得到的情報送往文城獨12旅旅部,如果你當時這麼做了,那麼今天從豐店出、進攻文城日軍的實力,就能被我獨12旅提前掌握——但事實呢?貴軍竟然知情不報!”

吳子健面有慚色,不敢作聲——他不是沒向營長建議按照肖參謀的意思辦,但營長將此事與教導員幾番商議後,最終給予了否決。

“還有,豐店戰事正酣之際,你們全營脫離戰場,不向那裡增援,反倒躲到這座大山的腳下,結果導致晉中南門戶失守。凡此種種,你們十八集團軍作為二戰區序列部隊之一,應當就此向閻長官司令部解釋清楚!”

“肖參謀,你莫急,我可以現在就派人騎馬去文城報信!”吳子健有些氣急敗壞地說,他的確為二營知情不報的這一舉措感到羞愧和惱火。

“來不及了!”肖俊平面對已經生出悔意的八路軍副營長,哀嘆了一聲“其實,旅部是知道豐店遭到日軍進攻的,鄭旅長派我押著電臺去豐店,就是為了獲取前線的第一手情報。我和電臺這一失蹤,旅部也一定會引起警惕。日本人若想偷襲文城,應該沒有可能。”

聽晉軍參謀這麼說,吳子健偷偷舒了一口氣。

“我只是奇怪,豐店有兩個團的兵力在把守,除了我們獨12旅的田團,中-央軍還有一個391團,那可是委員長派來山西的嫡系兵團裡的一支勁旅,在忻口會戰的時候,我就聽說過他們的戰功。有他們參與守城,豐店怎麼會如此之快地被日本人佔了去?”

“肖參謀,我問句不該問的話,”吳子健小心翼翼地說“憑你對晉軍的瞭解,你覺得獨12旅,守不守得住文城?”

肖俊平對此並不護短“說實話,鄭旅長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原來在孫楚長官的三十三軍,只是箇中尉,去年潰敗到文城之後,鄭旅長收留了我,還將我提拔為上尉——但我還是要說,鄭旅長的獨12旅,與中-央軍的主力比起來,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要是391團都守不住一座縣城,那也就別指望獨12旅能守住文城這樣的鐵道線大站!這正是我幾天來最擔心的地方。”

“嗯,這股小鬼子是挺能戰的,”吳子健的神態漸漸恢復了正常“咱們二營在大王峪跟他們騎兵交手的那一仗,肖參謀你也看到了,咱們人數佔據絕對優勢,但最後只能說是打了個平手。”

“說到這個瀨名師團,可算得上是二戰區的大仇人!”晉軍參謀突然咬牙切齒地對八路軍副營長講到“去年忻口會戰,閻長官和衛長官在忻口與板垣對峙,本來已經有機會將對手聚殲——但最緊要關頭,這個瀨名師團和另一個山岡師團,突然聯手從河北沿娘子關殺進山西,抄了咱們的後路。閻、衛長官功虧一簣,從此一敗不可收拾!”

營部的通訊員急匆匆地跑進來,說營長和教導員在等著副營長開會。吳子健皺皺眉,讓通訊員回報說他一會兒就過去。然後,他話題一轉,問肖俊平上午張繡拿來的那張請他幫著看看的手繪晉中南地圖,畫得怎麼樣?

晉軍情報參謀聽到這裡不禁啞然失笑,他從半躺著的擔架一側,找出了那張“地圖”,拿在手裡一邊朝吳子健抖動著,一邊難以置信地質問

“你們八路,就靠這玩意兒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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