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露出破綻

軍統女諜周怡現在在文城火車站的掩護身份,是車站北貨場的雜役。

文城自從被日軍大冢聯隊佔領後,火車站截至目前還沒有民用的客車車次經停或到站,鐵道線上除了日軍運兵、運送輜重的軍列往來之外,每週不定時會從太原方向開來幾列貨車,都是本城或太原一些在戰亂時期仍神通廣大的商人進行貿易的貨物。而文城這裡,也偶爾會有裝載了貨物的列車開往太原方向。

文城火車站的南北兩個貨場,眼下可謂角色分明,南貨場被日軍佔據,已經是萩原旅團的兵站所在地。北貨場則還屬於民間的貨場主在運營;周怡正是在這個背景下,經李彥的介紹,進入北貨場做了雜役的。

李彥則是透過昔日同蒲路築路局裡的舊識,輾轉託人為周怡聯絡到了這份工作;他對外介紹說,周怡是他的表姐——軍統男中尉現在的公開身份,是王穗花開辦的富華貿易公司的副經理,因此可以堂而皇之地在文城以及同蒲路沿線進進出出、來來往往。不明真相的人,通常將李彥視為那種神通廣大的戰時商人。

王穗花之所以讓李彥出面、將自己唯一的女下屬安排在文城火車站,目的有二。第一,監視、記錄同蒲路上調動的日軍動向;第二,守候等待那列日軍詭異軍列有可能的出現。尤其是第二項,曾經被軍統女少校寄予了厚望。但是上次李彥在夜間現了那列詭異的軍列從小榆樹山開出、竟然沒有進入文城車站,而是奔赴了相反的太原方向,這讓王穗花對能夠在文城火車站抓住詭異軍列的影子,產生了動搖。

不過,文城終究是日軍瀨名師團主力南下的後方大本營,所以周怡就始終被王穗花放在了火車站實施盯守。

身為雜役,周怡的日常主要工作包括看守貨車卸下或待運的貨物,簡單統計貨物的數量,在貨場貨主與車站排程之間跑腿傳信,以及打掃貨場衛生。因為原來曾在太原一家報館——也就是自己的丈夫方墨書擔任編輯的報館——做排字和校對工人,周怡對於做粗糲的活計還是很能適應的。年屆四十的她,幹練麻利又為人隨和,所以很得貨場老闆的賞識。

王穗花帶著李彥、方墨書驅車南下之後,周怡就和電臺臺長老劉留守在文城。行前,軍統女少校叮囑周怡,將觀察記錄下來的文城火車站的日軍動向,如無緊急情況兩天整理一次,交付電臺臺長擇機給山西站。

所以,就眼下的文城火車站以及貨場而言,周怡對那些出沒於此的常客的身份和底細,是一清二楚的。正是這個原因,當宋家溝的憲兵隊長平井寺一,一襲平民打扮來到火車站逡巡的時候,周怡很快就現了不對頭。

平井寺一在文城車站轉悠的範圍很廣,票房、行李房、月臺、站前的小廣場甚至貨場,都被他看了個遍;而且是來來回回地反覆觀察。

周怡真正注意到這個中等個頭的男人,是不經意間現他躲在貨場外面的一根電線杆的下面,面朝月臺方向,拿出一個小本子描描畫畫,隨即又迅地將小本子收入棉袍的口袋裡。這個異乎尋常的動作,引起了正拿著一把掃帚掃地的周怡的警覺。她這時就記憶起,這個男人似乎在今天早些時候來過這一帶,當時自己並沒有太在意他。

文城火車站內外,平日安插了不少日軍的便衣特務,他們全部都是文城特務機關長小島正雄手下的便衣行動隊成員。這個車站所處的位置,其實就是原來文城的一大段西城牆——從前的文城與太原一樣,是被四面城牆所包圍的,開有東南西北四座城門。但是閻錫山修築同蒲鐵路的時候,鐵軌從文城西城牆的外面鋪過,所以就扒倒了包括城門在內的大約兩裡左右的西城牆、原址修建了火車站和南北貨場。如此一來,火車站這裡就成了人們可以不經城門便能夠出入文城的豁口與通道。鑑於此,小島正雄才佈置了不少的人手,在火車站明裡暗裡地檢查、監控。

周怡作為軍統山西站的上尉特工,是經過了專業特訓的,其受訓和服役的時間比李彥長出很多,在情報二組裡僅次於少校組長王穗花。車站一帶混跡的日軍便衣特務們,很少有人能躲過周怡的鑑別。

但是今天突然冒頭的這個形跡可疑的中年男人,應該不是這裡的日軍特務機關的人,不僅面貌很生,行動做派也與那些便衣截然不同。

他顯然是在觀察這裡的地形,甚至在做記錄;他自以為很隱蔽地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的動作,在真正的內行看來,顯得欲蓋彌彰、非常蹩腳。

既然不是同行——周怡最初根據平井寺一的舉動,一度判斷他是特工人員,甚至不排除是反日陣營的——那麼這個人又在火車站做什麼呢?

直到周怡現了真正的特務那恰恰是兩個平日在這一帶出沒的日軍便衣。兩個人大約相隔著十幾丈左右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跟隨著中年男人,不是盯梢,而是——保護!

周怡的心緊張地怦怦跳了起來。這個傢伙竟然由兩個(鬼知道會不會還有更多)日本特務在側後跟隨保護,看樣子來頭不小!

軍統女諜持著掃帚不緊不慢地掃著地、儘量靠近了對方,暗中將他的容貌衣著認了幾遍。她很快得出了一個結論此人以前肯定沒有見過,並且看眉眼絕對不是中國人。他應該與保護他的那兩個特務一樣,是穿了中國便服的日本人。

次日,當週怡遠遠地現平井寺一再度出現在火車站時,就開始找機會近距離接近了對方兩次,只是,始終沒有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她確信她偵察的物件不曾覺察到自己的有意靠近,也確信沒有引起保護他的日軍便衣的懷疑——以貨場雜役的身份,周怡在火車站一帶的四處活動已經被人看做習以為常。

但是,軍統女諜沒有料到,有一雙眼睛卻在暗中注意到了她——就在她第二次靠**井寺一的時候——那雙眼睛的主人,便是文城特務機關長小島正雄大佐。

小島正雄對宋家溝裡的那位憲兵隊長,實在沒有任何好感可言,也著實瞧不起這個靠著擺弄一幫中國女人就平步青雲、由一個大尉軍需官連升兩級的“冒牌”中佐。無奈,平井寺一眼下是旅團長少將的紅人,他的工作甚至牽動著華北方面軍司令部高層的神經。

所以,旅團長本人親自打電話給他,通知平井寺一中佐要來到文城城內“微服私訪”,要他安排人手實施保護和協助。

不用問,旅團長顯然知道這個“冒牌”中佐來文城的動機,並且那動機一定與未來的秘密徵集慰安婦有關。小島正雄懶得在電話裡細問,當即就要平井寺一直接來他的特務機關報到,屆時將安排專人陪他在城裡盡情遊蕩。

小島正雄目前手頭堆積了一大批要務,包括重點防範和偵獲這一帶的藍衣社組織,因此第一時間並沒有費心去過問憲兵隊長的活動。但兩天以後,他想到了這件事,覺得還是親自關注一下比較穩妥——畢竟文城是自己的地盤,如果那個冒牌中佐在城裡出了什麼事,自己於萩原旅團長那裡須不好交代。得知平井寺一昨天和今天都去了火車站,小島正雄就讓部下立即備車。

在火車站,小島正雄並沒有馬上下車,轎車停在了站前小廣場的一隅,從這個角度,可以很清楚地觀望到車站外面的全貌。他的一個負責在車站指揮特務的小頭目,跑過來彙報說,“目標”現在在月臺上。

事前出於保密,小島正雄並沒有透露給自己手下有關平井寺一的身份,只是模糊地告訴他們要保護的“目標”是萩原旅團部的客人。他安排的兩個特務,全天候跟隨其左右,如不生情況,也不得主動與“目標”公開接觸。平井寺一到了火車站後,考慮這一帶的複雜環境和背景,小島又專門下令從車站的便衣特務裡面加派了兩個人,同樣保持一段距離地實行暗中保護。

此刻,下了汽車踱到月臺上的小島正雄,一眼就看到了平井寺一化裝了的身影。他觀察了片刻,決定不去向這個冒牌中佐打招呼——這傢伙平安無事就好,至於他的肚子裡在打什麼鬼主意,就不是特務機關長該操心的問題了。

小島正雄到車站的其它地方轉了轉,暗裡向幾個自己的便衣手下詢問了這幾天車站的動向,感覺沒有什麼異常,就不動聲色地又踱出了車站,他注意到,平井寺一似乎也結束了對車站的“微服私訪”,從月臺步入了票房;當特務機關長準備上自己的汽車離去的時候,平井寺一的身影也出現在了票房朝著站前小廣場這面的大門口。

“嗤!”小島正雄心底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這傢伙竟然是個中佐,帝國6軍真是瞎了眼啊!

帶著幾許感概和憤慨,特務機關長鑽進汽車,砰地一聲關上了車門。然而,就在即將對司機說“開車”的一霎那,他的心頭猛地一震,眼睛死死盯住了剛剛走到平井寺一身邊的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的上身,套著一件印有火車站貨場標識的馬甲號服——貨場的裝卸工、買辦、雜役都有這麼一件馬甲號服,便於在貨場與車站之間通行和識別——手裡則端著兩個不算很大的包裹。儘管有一定的距離,小島正雄還是清楚地看到了,那女人請求平井寺一幫助她、將端在手裡的上面那個搖搖欲墜的包裹扶正;而平井寺一出手相助之後,那女人又對他說著什麼;平井寺一顯然有些不知所措,沒有說話就轉身離開了票房大門。

那女人也若無其事地繼續走她的路了。

但小島正雄則立即將那女人的身影指給一直隨伺在自己身邊、此刻仍立在車門旁的便衣行動隊小頭目

“給我盯住那個貨場的女人,不要驚動,悄悄查明她的身份。”

小島正雄從來不相信巧合。從前在滿洲帝國幾個城市出任特務機關長的履歷,也讓他的嗅覺極其敏感。他此刻已經清晰地記起,就在剛才的月臺上,那個貨場打扮的女人,曾經出現在平井寺一的附近!僅僅幾分鐘過後,她竟然又在平井寺一的身邊出現,並且主動與對方生交往甚至會話。

這絕對不是什麼巧合!

特務機關長的嗅覺無疑是準確的。那個女人的確不是無意間接觸的平井寺一,軍統山西站情報二組的特工周怡,正在有意識地抵近偵察穿著中國服飾的日本男子。只是她沒有覺察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己反倒露出了破綻,進入了老牌日軍特務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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