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迷失

在日偽軍大舉偷襲關門山山腳之夜,與河口村吳子健那邊僥倖地守住了最後陣地不同的是,西坪村的防線全線崩塌,八路軍徐旅二營的主力最終被迫放棄村落,惶急地撤入了村子後面的關門山山口大柏口。

營長馮長治在村內的青龍河畔中槍昏迷,7連長魏鑫讓驚痛交加的教導員保護著營長的擔架向山內先撤,他本人則親率7連餘部在大柏口布防,等待接應仍在青龍河岸邊阻擊日軍的6連的到來。等到他終於看見6連長王雙龍且戰且退、到達山口的時候,日軍追殺的槍炮也同樣迫近了。

動猛攻的日軍秋明少佐指揮的步兵大隊,因為肩負著的營救師團騎兵聯隊戰俘的重任未獲結果,所以在八路軍退入山口後,仍然苦苦追殺不止。而西坪村背靠著的關門山的這個大柏口,不僅地勢平坦而且相當開闊,基本上是無險可守。

很快,放過了6連的戰友,魏鑫的7連只阻擊了幾分鐘,就被日軍密集的火力打得防線鬆動,斷後的7連長無心戀戰,當即下達了總退卻的命令。

藉著月色,大批的日本兵則蜂擁灌入了大柏口,繼續窮追不捨,子彈飛蝗般地向前射。

八路軍的隊伍在關門山裡足足跑出了兩裡多遠的開闊地,山口內的地勢才開始變得崎嶇和向上起伏,魏鑫抓住這一有利地形,迅將7連全部就近佈防,返身居高臨下組織開火,憑著地利和兩挺輕機槍的掃射——捷克式和歪把子各一挺,另外一挺歪把子在剛才擔負村內阻擊時,沒能及時撤下來——總算穩住了防線。

親自指揮追擊的日軍秋明少佐,眼見八路軍找到並佔據了易守難攻的阻擊陣地,在下令起了幾次衝擊後均被打退。他此刻帶進山追擊的只有一箇中隊的兵力,一時難以實現突破;於是用步話機通報了坐鎮指揮的河邊參謀長。

已經提兵進佔整個西坪村、開始打掃戰場和搜尋騎兵聯隊戰俘的河邊大佐,看了看時間,覺得再追擊下去意義已經不大,只能徒增秋明少佐部下的傷亡而已,於是下令從山口內收兵。

看著月光下的日軍開始退走,打了半宿惡仗的7連長魏鑫,總算緩了一口氣。但他不敢同樣就此拔營而走,唯恐日軍再掉頭回來實施追擊。於是只派了一個排前去追趕已經走遠的營部和6連,以便恢復聯絡;自己則帶著剩下的一百餘人,繼續原地固守了將近一個小時。直到黎明之前,確信日本人暫時不會再來了,疲憊不堪的7連長,才指揮大家全體撤離。

在這段時間裡,劉恕則帶著營部和新兵連的部分官兵以及6連,徹夜不停地向深山內轉進。徐旅二營的教導員並不知道,日軍的追擊腳步已然停止;他只是一個勁地令催促急行軍。帶路的西坪村的老鄉嚮導,搞不清楚八路軍所謂的紅星峽在關門山的具體什麼方位(那名字是教導員劉恕自作主張起的),指戰員們只能提及部隊曾經從紅星峽行軍、往返進出過關門山河口村、青龍口的情況,嚮導據此判定所謂的紅星峽,應該更靠近關門山的北部,於是帶著隊伍朝那個方向趕去。

他們唯一停下的一次,是現營長馮長治沒有了呼吸。

衛生班的人在撤退途中,一直在全力救治營長的傷情,然而,足足四五顆重機槍的子彈射進了馮長治的腰腹,傷勢之重,遠遠出了衛生班現有的救治能力。當衛生班長現營長停止了呼吸的時候,他不得不哀痛地叫了一聲“教導員”。

整個隊伍止住了腳步,圍在營長擔架周圍的包括劉恕在內的指戰員,無不放聲大哭。哭聲很快就傳染了前後的隊伍,朔風凜冽的山谷裡,瀰漫著濃濃的哀痛悲傷氣氛。

這次停頓,讓7連長魏鑫派出的那一個先行撤離的排,終於追趕上了主力。

劉恕從這個排的戰士口中,得悉日軍的追擊被魏連長率部阻擋住了,並且日軍已經開始從7連的新設阻擊陣地前退走,似乎有收兵的意圖。教導員心裡略微輕鬆了些,但既然不能肯定日軍是否真地收兵,又停滯片刻之後,他就下令部隊繼續行軍——帶著營長馮長治的遺體。

關門山方圓不下數百里,山內地貌貧瘠險惡,眼前這一帶更是溝壑縱橫。人生地不熟的劉恕,此刻唯一覺得安全的地方,就是二營曾經紮營、現在仍留有一個連駐守的紅星峽——營長犧牲了,部隊遭受重創,自己目前是徐旅二營的最高主官,必須將隊伍帶到紅星峽去休養生息。

河口村那邊怎麼樣了呢?!

想到河口村,想到5連,想到副營長吳子健,劉恕不由得怒從心頭起。這個無組織無紀律的吳子健,屢屢擅自出擊日軍、終於引來報復釀成了惡果——關門山外兩處根據地的大好局面,就這麼在一夜之間喪失殆盡!營長陣亡,大批戰士犧牲;西坪戰地總動委會的工作成績功虧一簣、付之東流;新兵連近乎解體,大批輜重丟棄損失。這個重創,不知要過多長時間才能得到恢復!

而紅星峽那裡,雖說是此刻最安全可靠的據點,可是那一帶環境十分惡劣(否則二營當初又怎會將主力從那裡拉出山外?),遠非富庶的山腳下平原村落可以比擬,何況那一帶此前還有兇悍的土匪武裝出沒,已經與魯大江的8連有過交火紀錄。前路漫長,前景黯淡,教導員劉恕禁不住心灰意冷,不住地嘆息,暗暗落淚。

早知如此,上一次就應該堅持將吳子健撤職或降級,不給予他調動兵力的指揮權,也就省得他擁兵自重!還有營長——按說不該指責已經犧牲了的戰友——然而若不是營長一再不堅持原則、袒護吳子健,也不至於釀成今天的悲慘局面!

劉恕心煩意亂地回想著這些舊事,並下了決心,只要吳子健沒有陣亡,這次一定將他革職查處!營長不在了,自己又是二營黨組織的最高領導,這回沒有誰能阻擋得了他對吳子健的懲處!

教導員想到了張繡,於是吩咐身邊的營部司號員,立即將張繡找來——剛才的行軍途中,她一直在幫著衛生班的人照料傷員——劉恕覺得有必要先將此事與張繡私下溝通,讓她有心理準備,提前站到自己這邊的立場上。

這時,6連長王雙龍急匆匆地跑了上來,提醒教導員要不要放緩一下行軍度,一來指戰員們徹夜沒有休息,已經人困馬乏,且部分傷員在奔波中傷情不斷惡化;二來,有必要等一等負責斷後的7連隊伍魏鑫那裡沒有本地嚮導,關門山內的地形如此複雜險惡,主力行軍過快的話,容易導致7連掉隊。

劉恕沒有同意,指出目前應以二營主力的安全大局為重,在沒有平安到達紅星峽之前,危險並未完全解除,不宜途中過多停留。王雙龍咬咬牙,又提出可以考慮沿途置留若干個聯絡小組,適當地朝來路方向接應7連,也被劉恕不耐煩地予以否決了。

王雙龍只好作罷——教導員與營長、副營長的行事作風截然不同,自己一向難以與其溝通。

但6連長的心頭,還是隱隱地有了不祥的預感,畢竟,剛剛走過的這條路太難於識別了,如果沒有統一的嚮導做引領,魏鑫他們那百餘號人很有可能轉向、甚至走錯路線。

事實上,王雙龍的擔心,果真成了現實!

7連長魏鑫自從帶人撤出了臨時的阻擊陣地,就一直在埋頭追趕主力。他沒有料到在劉恕的催促下,主力的行軍度會那麼快。他派出的領頭尖兵盲目趕路,結果還沒有行出五里地,就踏上了與前方主力分岔而行的另一條崎嶇山路。

等到魏鑫意識到有可能迷路的時候,天色已經見亮,站在一道山樑上,放眼望去,茫茫峰谷之間,哪裡還有主力的影子?!他們只能根據勉強看得見、躲藏在山樑一側的朝陽餘暉,判斷出了東南西北的方位。可是,既然連西坪村的老鄉嚮導都搞不清紅星峽的具體位置,八路軍徐旅二營7連這一百多名純粹的外鄉人,就更對著眼前的大山茫然無助、六神無主了。

魏鑫的後背冒出了冷汗——夜間應戰倉促慘烈,7連官兵此時除了武器和彈藥,幾乎沒有隨身再攜帶任何糧食飲水以及禦寒之物;如果就此迷失在關門山內,那麼已經又凍又餓的指戰員們,只怕連今晚都熬不過去!何況還有傷員。

有排長提議連續鳴槍,據此與主力取得聯絡。魏鑫猶疑片刻,沒有采納。很顯然,開槍固然可能聯絡上主力,但也同樣可能將敵軍吸引過來。夜間那股日軍追兵雖然返回西坪村大柏口方向了,但焉知他們不是為了避開夜晚、天亮後則繼續進山追繳八路軍?

魏鑫夜間在西坪村村內時,已經得知了營部女兵張繡在村公所的遭遇,也知道了日本人派出了小股部隊在試圖營救被俘的瀨名師團的騎兵。如果日軍的這場夜襲與此項營救行動有關,那麼他們一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因為魏鑫清楚,營部在轉移的同時,就將日軍騎兵戰俘提前押送進入大柏口了。

“讓尖兵儘量朝著北邊走吧!”

站在山樑上無所適從的7連長終於下了決心。他同樣根據之前從紅星峽開拔到河口村的那次行軍,判斷出所謂的紅星峽,一定在關門山的北部。

“看看我們能不能夠運氣、碰上山裡的當地人,讓他們幫我們帶路。”

但是魏鑫的預測出了偏差,他的尖兵後來的確在山裡碰到了當地人,只不過,那些當地人並不是老鄉,而是全副武裝的關門山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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