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義憤出手

昔日地痞孟龍生強取豪奪的手法並不高明,但卻簡單實用,他親自帶領幾個偵緝隊的手下,闖進了鑼鼓巷七號院,聲稱有市民舉報,七號院的主人與日前襲擊文城維持會慶典的反日分子有勾連。

獨自為舊主人看家守院的四十多歲的男管家,哪裡會不知道孟龍生與舊主人之間的宿怨,極力爭辯駁斥之下,被孟大腦袋號令手下一頓毒打,旋即以通反日分子的罪名,押解到了偵緝隊在市公署後巷的駐地,關了起來。

於是,沒有了主人的鑼鼓巷七號院,搖身一變,成了偵緝隊長孟龍生的私宅。

這是一棟兩進的宅院,高高的院牆,前院三間正房兩間廂房,後院三間正房,均是青磚紅瓦,十分整齊挺闊,更兼室內傢俱擺設齊全,且檔次不低。孟龍生這個當年只能露宿風餐的市井潑皮,猶如一下子掉進了金銀窩,喜得渾身亂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宅子裡缺少太多的器皿和日常用具——那是被原來的主人逃難時帶走了的緣故——於是,偵緝隊隊員們立即行動起來,開始在大街小巷的各個可以敲詐勒索的店鋪裡,為他們的隊長大哥“置辦”傢俬。

軍統男中尉李彥在於記洋行裡聽到的一幕,便是孟龍生的兩個手下拿了那盞價格不菲的法式檯燈、去孝敬隊長的舉動。

但此刻並不清楚內幕的李彥,蹬著腳踏車,按著門牌號,轉悠到了鑼鼓巷七號院的外面。

只見兩扇金黃色的院門半掩半敞的,門口也沒有人把守,裡面卻隱隱傳來喧鬧聲。李彥正拿不準這裡是不是孟龍生偵緝隊的新駐地,忽見一個挑著一副空擔子的夥計打扮的人,被從裡面連推帶罵地趕了出來。看那夥計的臉色,既有畏懼又有憋屈,茫然地站在院門的臺階下愣。

李彥打量一下左右無人,就湊上前問道

“兄弟,這是咋了?”

夥計打扮的人見了胯下騎著腳踏車的李彥,頓時找到了傾訴物件,激動地說,自己是一家名叫德福祥的店鋪夥計,店鋪是專營碗碟杯盤瓷器的——今天店裡來了一個主顧,點了兩筐貨物,要店裡給送到這家鑼鼓巷七號,到了地方再付賬。誰料,他被店主差遣著跟著那個主顧進了這家宅院,貨物都點齊交付了,那個主顧卻一翻臉,要店裡明天上市公署後巷的偵緝隊駐地結賬。他這個當夥計的唯恐回去交不了差而不同意,結果就被對方連打帶罵、強行轟了出來。

“他們說,這批貨是給本城偵緝隊孟隊長慶祝喬遷新禧的。他們……好幾個人的腰裡,都彆著傢伙!”夥計心有餘悸地最後說道。

喬遷新禧?!

李彥終於明白了,這裡並不是什麼偵緝隊的駐地,卻極有可能是孟龍生剛剛進駐的私宅!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正要找這個姓孟的下落呢,想不到竟然一下子摸到了他的老巢!——小夥計所謂的腰裡彆著傢伙,應該是貨真價實的短槍,說不定,和自己現在身上揣的毛瑟c96手槍是一類貨色。

為了進一步證實院子裡面的情況,李彥假意打抱不平地對那個小夥計講偵緝隊沒啥了不起的,不能仗著有槍就拿了東西不給錢,天底下沒有這個道理!

小夥計年紀很輕,原本就感到憤懣,被李彥這麼一慫恿,當即來了勇氣,挑著擔子就又踏進了七號院的大門。李彥目睹著他的背影,將腳踏車靠到了這家院子的外牆上,蹲在地上佯裝檢查車鏈子,耳朵就豎起來,聆聽著裡面的動靜。

果然,沒過多久,一陣打罵和嗥叫聲就在院內響起,緊接著,那個小夥計滿臉血汙地從院門裡被幾個人拳打腳踢出來,小夥計踉踉蹌蹌地招架著,幾個行兇者一路將其追打到了巷子裡,眼見那小夥計朝著巷子口方向跑遠了,才罵罵咧咧地6續返回院門。

李彥注意到了他們幾個人,果然有腰間別著“傢伙”的。但這一瞬間的他,更為小夥計遭到的圍毆而刺痛了——自己只顧證實院子裡的特務們的身份,卻讓這個無辜的青年慘受戕害。軍統男中尉身上的血液唰地一下湧到頭頂,他保持著下蹲的姿勢沒有動,眼睛的餘光卻盯住了巷子裡的漢奸特務們。

有一個傢伙落了單!

那是追打那個小夥計最起勁的一個傢伙,足足追出了二十幾米遠,才意猶未盡地往回走,此時此刻,他的同夥都已經返回了院內。

受過軍統短期強化訓練的李彥,想也沒想就決定出手,他起身跨上了腳踏車,悶著頭朝前騎行。那個落單的偵緝隊隊員也注意到了有一個人騎著腳踏車迎面而來,卻沒有在意。就在剛剛掠過對方身旁的一剎那,李彥猛地剎車駐足,將車輕輕放倒,隨後像一隻貓那樣輕捷地轉身,一柄匕同時掏出,近乎無聲地撲向了那個背對著自己的漢奸特務,正握著匕的右手高高揚起,鋒刃朝天,粗硬的金屬柄頭重重地砸中了對方的後腦。

李彥早年有習武經歷,這奮力一擊完全使上了手勁,遇襲的偵緝隊員只來得及出一聲悶哼,就頹然撲到在巷子裡的土路上。

這是正午時光,巷子裡空無一人,匕在冬日暖陽裡閃爍出的一縷寒光,讓軍統男中尉突然想起了在臨汾城的那一幕——

那天,他的漂亮女上峰手起刀落,當場格斃了一名正在強暴女同胞的日軍大尉,而他本人卻因為不敢徒手殺人的緣故、未能對另一名幫兇的日本兵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以至於直到今天、此事還成為王穗花譏諷他的笑柄。

想到那一幕,軍統男中尉頓時羞憤交加,看著此刻一動不動趴在自己腳下的這個顯然是漢奸的傢伙,再想到剛剛因為受到自己慫恿而慘遭毆打的瓷器店小夥計,李彥的心頭勃然升起了一股殺氣。他俯下身去,瞅準了那個特務的後心,一咬牙,就像他的漂亮女上峰一樣,手起刀落,德制軍用匕無聲地捅入了那個特務的後心。尚在昏厥中的偵緝隊員,就這樣稀裡糊塗地丟了性命。

平生第二次徒手殺人(第一次是被女上峰裹挾著)的李彥,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異樣,至少沒有像在臨汾城內時那樣的手腳哆嗦。他拔出了匕,在死去特務的棉襖衣襟上揩抹了兩下——他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動作,其實也是在模仿殺人後的王穗花。

四周仍然無人,李彥迅地收起了軍用匕,轉身拾起放倒了的腳踏車,片腿上車,頭也不回地朝著鑼鼓巷巷口力騎去——“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王穗花在臨汾的叮囑在腦海裡迴盪——漂亮的女師父,我,李彥,今天真地畢業了!

楊柳巷一號院的屋子裡,“女師父”王穗花卻狠狠地吃了一驚。望著眼前這個滿不在乎的“弟子”李彥,聽著他的講述,軍統女少校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以後,你也用不著再拿臨汾的事情譏諷我了,”李彥不無得意地將匕在自己手裡掂量著說“其實,殺人就像窗戶紙,真地捅破了,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軍統女少校終於微微點點頭,但她好看的眉頭卻始終皺著未曾舒展“中尉,你今天突然出手殺人,雖說殺的是漢奸特務,但卻大為冒險——如果當時那個鑼鼓巷七號院又有其他的特務跑出來,你就不得不匹馬單槍與他們作戰,這個後果怎樣、你想過沒有?”

李彥愣住了,女上峰說的這個可能性,他動手之前的意識裡也曾經閃現過,但當時出手殺人的慾念更盛,也就不管不顧了。

“別忘了,你是軍統特工,不是行俠仗義的江湖好漢,想出手就出手、想殺人就殺人!為了替一個不相干的小夥計出氣,你就在毫無同志掩護的情況下貿然殺了一個漢奸偵緝隊的人,一旦引來日偽對我們的注意,你怎麼收場?”

“你…..你當時在臨汾殺那個日軍大尉,也是臨時想到的,為什麼你就可以?”被王穗花咄咄逼人地質問,情急之下的李彥脫口開始辯解。

不料,王穗花的臉色越嚴峻了,她指著李彥的鼻樑,冷冷地訓斥著“虧你還有臉提起臨汾!難道你忘了,在臨汾也正是因為你要多管閒事,我們才不得不先殺了外面放哨的那個鬼子?!我本來已經下令撤退,你卻偏要執意救那個窩囊丈夫的女人!所有的刺殺、不都是因為這個才引的嗎?”

李彥終於沒了脾氣——女上峰說的,沒錯。

“在臨汾,因為我們的貿然刺殺,引來了城內日軍的全城大搜捕,若非我們手裡握有日偽高層的派司,天知道會是什麼結局。當時我已經為此訓斥過你,想不到你竟好了傷疤忘了疼!”

到了此時,軍統男中尉所有的喜悅和興奮已經蕩然無存。

而王穗花則開始擔憂這個突事件可能帶來的不利後果在偵緝隊隊長的家門口殺了一名特務,而且使用的是軍用制式匕,只怕要引起日偽的進一步警覺。

尤其是,市公署襲擊偽維持會的行動之後,本來將漢奸偵緝隊長孟龍生列為下一個目標的軍統女少校,此時,卻不得不直面打草驚蛇的變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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