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意外頻生

文城與靈石縣相隔四十里左右,因此,儘管那一帶已經炮火連天,但文城這邊的人卻聽不見動靜——在這個春寒料峭的深夜,文城城內的多數居民都在安然入寢,只有火車站附近的人,才會覺察出一些異樣。

日軍萩原旅團部決議向靈石縣派出的第一批援兵,就在火車站內掀起了波瀾匆忙編組的軍列,從東城外搭乘汽車入城、緊急趕到火車站的馳援部隊,都給這個靜謐的寒夜平添了幾分喧囂與躁動。

這一幕,當然沒有逃過兩夥人的監視目光——軍統女少校指揮的行動小隊,八路軍敵工隊長肖俊平及其部下,均在火車站內外的幾處地點,密切注視到了日軍的動作。

這兩股潛伏在文城城內伺機而動的地下武裝,當然也都對幾十裡開外正在進行的激戰,心知肚明。

他們同樣都在等待著動手的機會,同樣都把視線聚焦在了火車站的日軍兵站貨場。只不過,直到此時此刻,兩股地下武裝彼此之間,仍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軍統女少校王穗花今夜遇到的麻煩,絲毫不遜於八路軍敵工隊。此前,她放棄了用轎車將喬裝成日軍軍官的趙木頭二人投放到火車站附近的計劃,因為軍統男中尉李彥對此一直極力反對,理由便是深夜時分雪佛蘭轎車過於顯眼,不宜頻繁出現在街頭,更不應該過多接近日偽特務遍佈的火車站一帶。

於是,特務連長趙木頭就帶著一名部下,徒步前往去了火車站。行前,王穗花鼓勵二人步行一段路程也好,可以起到熱身備戰的作用,有助於消除他們臨陣的緊張情緒。

王穗花暗暗牽掛的是,這兩人隨身攜帶著的定時炸彈的安全。至於深夜時分穿著日軍軍服在街頭行走,她倒並不擔憂根據近一時期的觀察,駐紮在文城城內的瀨名師團萩原旅團,軍紀也實在算不上嚴明,日軍官兵夤夜外出者尋常可見,甚至偶有強闖民宅、性侵婦女的現象生——剛才在那條小衚衕裡,三個日軍官兵酒後的企圖,已經足可印證若非他們遇上的不是軍統女少校這樣的天煞星,尋常女子只怕難免遭其蹂躪。

只要定時炸彈中途不出問題,其餘所有行動計劃均可照舊。按照這個思路,在趙木頭二人出半小時後,王穗花帶著另外兩名特務連士兵,悄然潛出楊柳巷一號院(那裡就只剩了李彥與電臺臺長老劉留守),啟動停在巷子門口的雪佛蘭轎車,緩緩滑向了火車站方向。

軍統女少校的算計是轎車抵達火車站小廣場附近時,趙木頭二人應該已經混入了日軍南貨場,如果順利,最多半小時他們就能夠尋找到適合安置定時炸彈的位置。啟動定時裝置後再退出貨場,總體用時絕對不會過一小時。

在這期間,王穗花將與兩名特務連士兵駕車在火車站附近的街巷隱蔽,一旦趙木頭出現意外,便可隨時武力接應。與此同時,租住在火車站旁棚戶區的、兩名偽裝身份為北貨場搬運工人的特務連士兵,也隨時在住處待命,有情況生便迅趕到現場支援。

然而,今夜軍統行動小隊遭遇到的第一個意外,就此生了。

趙木頭二人各捧著一個軍用飯盒,心懷鬼胎地穿過火車站廣場、抵近日軍南貨場的時候,正趕上那列臨時從太原方向駛來的糧食軍列進站卸貨,瀨名師團輜重兵聯隊的人鬧哄哄地往返穿梭於站臺與南貨場之間,卸貨搬運。

踱到南貨場門口附近的特務連長,眼見大門洞開,荷槍實彈的哨兵對穿著日軍軍服色進進出出的人根本就是不聞不問;兩人當下也不猶豫,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南貨場的大門。

然而進入南貨場之後,四處逡巡的趙木頭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妙。已經被改造成兵站的南貨場,內部可為縝密之極,無論是貨場原有的固定倉庫,還是輜重兵聯隊後來搭起的棚帳、柵屋,條塊分割得非常明確,能夠從外面望見輜重品類的,往往都是食品、服裝、醫用品等,很少有專人警戒;而在許多封閉的倉房前,門口則站有全副武裝的哨兵。不用問,那一定是槍械、彈藥以及油品。

看看四周無人注意,特務連長一拉自己的部下,兩人閃進了一座用木柵欄圍成的帶有頂棚的倉房,趙木頭藉著昏暗的燈光摸索了幾下,現這裡儲備的都是被褥寢具;他們便躲在一個陰暗的過道處,隔著木柵欄的縫隙向外窺視著。

“看到沒有?那些有哨兵把守的地方,才可能是我們放炸彈的目標。”特務連長輕聲地邊說邊指給自己的部下看。

“連長,這可咋辦?”同樣看清了門道兒的部下不禁一臉惶急“咱倆就這麼空著手、也混進不去啊!”

的確,能夠進入那些戒備森嚴的倉房的輜重兵,手裡都搬運著貨品。趙木頭二人如果還只是端著個可笑的飯盒就想往裡闖,肯定會被門口的哨兵懷疑並盤查攔截,縱然不暴露,也絕無進得門去的可能性。

又觀察片刻,特務連長心生一計,既然進不去那些要害倉房的門,那就索性將定時炸彈隱蔽安置在倉房的外牆,再輔以幾枚手雷(兩人的身上各帶了兩枚日軍九四式手雷),藉助在牆外爆炸的威力、波及倉房內的彈藥或油品,或可取得同樣的功效。

時間在流逝,雖然新計策算不上是上策,但情急之下也只能勉力一試。趙木頭摸出匕,割下了一大塊被服外皮,用地上的塵土將其抹得暗黑,準備一會兒用來遮蓋掩飾設定在倉房外牆的爆炸物。

不料,就在這時,新的意外生了。趙木頭二人躲避的這處柵欄倉房,剛才66續續有日本兵運入新的物品,搬運完成的瞬間,一個傢伙順手關上了柵欄門,隨即用懸掛在兩扇柵欄門上的一串鎖鏈,將大門從外面鎖死,然後揚長而去。

看見了這一幕的特務連長,頓時驚得瞠目結舌,他甚至一句話都衝到了嘴邊,想讓對方等等、裡面還有人在!但旋即驚悟——自己用漢語喊出這句話,無疑會立即暴露身份!

就這樣,兩個潛入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關門上鎖走開。

稍後,悄悄摸到門口的趙木頭,伸手到柵欄門外掂了掂那鐵索和鎖頭的分量單憑人力根本無法扭斷!可是眼下二人的手頭除了爆炸品,就只有毛瑟軍用手槍和匕。

特務連長後頸不禁一陣涼。

趙木頭二人在日軍貨場內的意外遭遇,躲在火車站外面的軍統女少校一行,自然是無從知曉的。

現在,雪佛蘭轎車載著三人——兩個特務連士兵分別駕車及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王穗花本人則獨佔後座——轎車車頭兩側分別插著日本國的太陽旗和“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的五色旗。這兩面小旗堪為護身符,普通的日偽軍警見到這高階洋氣的轎車以及旗幟,既不會起疑,也沒有膽量截查。

所以,雪佛蘭的後排座位上才堂而皇之地躺著一支伯格曼衝鋒槍,用一條碩大厚重的披肩圍巾遮蓋著;一旦需要,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特務連士兵,就會迅抓槍到手。

儘管如此,軍統女少校的這輛轎車此時仍負載著極大的風險畢竟已是深更半夜,近乎空無一人的街頭,一輛轎車卻漫無目的地遊蕩,即便車頭插著保護傘護身符,也極易引來懷疑。

貨場方向毫無動靜,王穗花硬著頭皮讓轎車在車站附近的幾條街巷轉了幾個來回,漸漸地失去了耐心。她無法得知特務連長二人的境況,但從時間上估算已經出了預期,顯然,他們遇到了麻煩。

終於,軍統女少校下令將轎車駛入斜對著火車站站前廣場的一條小巷,就泊在了巷子口的陰影裡。這固然是冒險之舉,但她又實在不敢駐留在過遠的地方,以防趙木頭二人出現緊急狀況時、來不及做出及時接應。

即便這樣,假如真的需要開火,王穗花也無法直接將車靠近火車站。要知道,整座文城市內,包括日偽軍政各部擁有使用的小轎車,加在一起也不過幾十輛而已。如果雪佛蘭出現在交火區域,就無異於給日偽敵特留下了鮮明的追查線索。

他們已經在車內交換了位置,軍統女少校現在坐在了駕駛位上。透過轎車的前擋風玻璃,火車站站前小廣場上的景象盡收眼底。而在小廣場的南邊看不到的位置,就是趙木頭二人潛伏進去的日軍南貨場。倘若出現突狀況,轎車裡的兩名特務連士兵將下車徒步衝入站前小廣場實施接應掩護,而王穗花則同時駕車離去——屆時,特務連官兵們的命運安危,就完全掌握在他們各自攜帶的毛瑟軍用手槍以及那支伯格曼衝鋒槍的手中了!

午夜一點剛過,轎車裡的王穗花三人,目睹了一長串的軍用卡車突然駛入站前小廣場的景象,從卡車上下來的日本兵,魚貫進入了火車站。緊張焦慮的王穗花判斷,這應該是坐鎮文城的日軍指揮部,在派兵透過鐵道線趕往靈石縣戰場馳援。

事實上,她的這一判斷完全正確。

但她卻無法作出另一個的判斷進入日軍南貨場的趙木頭二人至今毫無聲息,究竟遇到了什麼情況?!

肯定是出事了——否則就算無法成功實施爆破,在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之後,他們也應該從那裡全身退出。但直到目前,卻仍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蹊蹺的是,火車站內外至今仍是一派平和氣息。剛才匆匆趕到的那隊日軍卡車,卸下了大批官兵之後就駛離了,後者則在忙亂一番之後全部消失於火車站內。軍統女少校視線中的站前小廣場,已經恢復了平靜——如果趙木頭二人出事,至少會引來日偽軍警在這一帶的加強戒備。

但是此刻,卻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王穗花的內心,難以抑制地陷入了近乎抓狂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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