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前線後院

火車站棚戶區生的交火事件,文城特務機關長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呈報給萩原旅團司令部,因此,旅團長萩原晃少將在最初並不知情。

但是彼時讓萩原晃感到頭疼的事已經足夠多!

旅團麾下的兩個步兵聯隊主力悉數調出、進攻關門山以及大榆樹山的軍事行動,宣告結束兩天有餘了,西條聯隊之全部、大冢聯隊之一部,仍滯留在戰區內動彈不得。

之所以出現這種進退維谷的局面,原因並不在旅團司令部自身,而是來自運城的瀨名師團長的一道命令。

瀨名中將自接到萩原晃去的那兩道電文之後,當時堪堪過了三個小時才回電答覆。覆電電文稱,已經第一時間將萩原旅團進攻關門山、大榆樹山中國軍,連同師團佐佐木支隊派遣一個步兵大隊進攻沁源縣中國軍的戰報,往了遠在太原的第一軍司令部——遺憾的是,香月司令官對瀨名師團提交的戰報,不甚滿意,指示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應儘量擴大戰果。

看到這封電文,萩原晃面露苦笑,他能夠想象到香月清司中將的惱火與無奈——第一軍此番從四大師團抽調部隊、四面圍攻太行山區,原本就是一場勉強的作戰計劃,究竟有多少部隊能夠做到突破中國軍防線乃至將其抓住聚殲,未知的成分實在是太大了。

所以,瀨名師團長在給萩原旅團的覆電中,明確指示針對中央軍391團、八路軍徐旅關門山支隊駐地的進攻,可以暫停但不得收兵;包括佐佐木支隊派出攻擊沁源縣中央軍八十四師的那個步兵大隊,也要執行同一命令。一句話,瀨名師團參與第一軍“四面圍攻”的作戰,並未結束!

這一來,可就苦了旅團長萩原晃。要知道,此時此刻他麾下兩個聯隊合計的五個野戰步兵大隊(西條聯隊眼下只有高木、龜田兩個大隊在此,秋明大隊則遠在臨汾、洪洞一線駐防),絕大部分都被牽制到了這次進攻關門山、大榆樹山的前線。鑑於八路軍徐旅支隊、中央軍391團均已經收縮排入深山,如果旅團主力仍舊擺在那一帶進不能進、退不能退,將是一個非常尷尬、難受的局面。

但軍令如山,萩原旅團長也唯有硬著頭皮執行。

並且,真正讓萩原晃憂心忡忡的,還是來自小榆樹山軍事封鎖區內的麻煩。那一晚,宋家溝慰安婦密營附近突然遭遇中國軍小股武裝摸襲,直到現在,這個懸案也未見分曉。

師團長瀨名中將考慮再三,沒有將此事上報給第一軍司令官香月清司——先,這個秘密強徵慰安婦的“風計劃”,按規定瀨名師團要直接向華北方面軍司令部負責,第一軍司令官雖然知情,但具體不予關涉;其次,宋家溝密營附近的這次突事件、是否針對甚至危及到“風計劃”尚未可知,瀨名中將要萩原晃追查明白,儘快作出定論後,再考慮是否向上報告。

這便是旅團長少將連日來焦慮憂心之所在——追查明白,說起來容易,可是真要得出這支小股的中國軍部隊真實行動目標的結論,堪比登天還難。

眼下,大冢聯隊野村步兵大隊已經回收兵力、重新據守豐店縣城,其重點為監視縣城東面的大榆樹山西麓山口;而臨時派給大冢聯隊的來自西條聯隊的龜田步兵大隊,則始終扼守著豐店縣城以北的一段君豐公路,那段公路靠鄰大榆樹山的野棗溝山口,幾天前的夜戰,中央軍391團正是從那個山口脫逃的——而種種跡象表明,當夜摸襲小榆樹山軍事封鎖區的元兇,便來自中央軍391團,該團之所以在後來出動重兵猛攻小榆樹山的幾個山口,應該就是為了接應侵入宋家溝附近的小股部隊。

要命的是,鑑於後來駐守小榆樹山軍事封鎖區的大冢聯隊相川步兵大隊、對整座小榆樹山實施了拉網搜尋卻一無所獲,或可印證摸襲宋家溝密營的小股中國軍已經成功脫逃。這就意味著,師團長中將電文中要求的有關追查,實際上已經無從談起!

而要命的事情還不止這一件——宋家溝密營的平井挺進隊,同樣在那個夜晚派出了一小股部隊,秘密潛入青龍河下游村莊,試圖再次渾水摸魚、藉助當地戰火亂局抓捕婦女;不料,這一次出現了重大失誤,平井挺進隊在行動途中意外遭到敵軍散兵襲擊,導致一名已經被抓捕的當地婦女趁機逃脫。

這兩起都關乎“風計劃”絕密有可能洩露的事件,猶如懸在頭上的利劍,令人寢食難安。萩原少將嚴令文城特務機關長小島正雄全力主持追查,可是幾天下來,均毫無進展。

叮鈴鈴!驀地,旅團長少將桌子上的電話急促振鈴,把陷入沉思的萩原晃嚇了一跳。來電者系坐鎮火車站的參謀長河邊大佐,他在聽筒裡通報的又一個突情況,險些讓少將本人破口大罵——火車站站前廣場北側的棚戶區內,剛剛爆了一場槍戰,有不明武裝分子與皇軍巡邏兵以及特務機關便衣隊隊員交火,目前事態暫時平息,但搜捕行動仍在進行。

“小島正雄呢?這個傢伙究竟在幹什麼?”萩原旅團長對著話筒,近乎咆哮起來。

電話另一端的河邊參謀長,並不知道此時這座城市的特務機關長的具體行蹤,只能含混地回應稱特務機關情報班便衣隊的人,正在參與搜捕。

旅團長少將又追問了幾句火車站一帶的重要單位是否受到襲擊,隨即便摜下了電話,喝令身邊的參謀人員,立即利用任何方式找到小島正雄大佐來旅團部。

但是其後不久,率先趕到旅團部的,竟然是剛剛透過電話的參謀長!

河邊大佐心事重重,一見面便向旅團長少將坦陳目前文城兵力空虛,僅有一個獨立守備大隊以及一個騎兵中隊在城內駐防;而地下反日分子勢力日益猖獗,直接威脅著火車站、旅團兵站以及同蒲鐵路線的安全。

“將軍,我建議立即從關門山、大榆樹山方向抽調至少一個步兵大隊,回防文城——參與第一軍四面合圍太行山的作戰行動固然重要,但我旅團扼守同蒲路重鎮的任務同樣艱鉅,一旦有失,難道香月司令官會因此不追究我部責任?!”

看著振振有詞的部下,情緒仍舊焦躁的萩原晃,頗不耐煩地責備道“下給我旅團的命令你不是沒有看到,你這份要求,是想讓我本人直接向瀨名中將或香月中將提出?還是乾脆由你來直接向兩位司令官提出?”

但河邊參謀長並不退縮,反而強調文城防務至關重要,並且涉及到小榆樹山宋家溝的安危“將軍,我們為了參與第一軍的四面圍攻計劃,幾乎投光了手頭的部隊,現在前線已無戰事,再將這些部隊擺在那裡白白消耗,實在是愚蠢行徑。更何況,如今文城城內也屢現動盪,我們總不能眼光放在前線、任憑後院起火吧?”

由於文城火車站一帶剛剛出了新情況,旅團長少將還是開始重新考慮起參謀長的意見。他不再理會對方,緩緩踱步到了沙盤前,凝神盯住沙盤上的幾個要點,面沉似水。

目前,旅團所轄兩個聯隊其中的三個步兵大隊,都是從文城城郊開赴到前線的。

其中,大冢聯隊奈良步兵大隊原本駐防在文城東郊兵營,現在則於攻克了關門山腳下西坪村之後,就地實施佔領,同時負責封鎖毗鄰西坪村的關門山山口,防止八路軍徐旅支隊從那裡回竄。並且負責接應已經潛伏進入關門山、搜尋師團騎兵聯隊被俘官兵的突擊小隊。可謂身兼重擔,很難撤出。

相比之下,西條聯隊的兩個步兵大隊,現在則分別擺開於君豐公路和青龍河下游的梨花浦村,前者針對中央軍391團,後者針對晉軍獨12旅方向——如果真要同意河邊參謀長的建議、抽調一個步兵大隊回防到文城城外,那麼西條聯隊的這兩個大隊將是備選。

“我看,西條聯隊長親自指揮的高木大隊,完全可以從梨花浦抽身了;”河邊參謀長說這番話時,已經跟進到了萩原晃的身旁,並肩站立面對著沙盤“晉軍獨12旅的戰鬥力十分低下,不必考慮他們有膽量離開防區、進攻梨花浦一帶的可能性。”

日軍旅團長眉頭一皺,轉臉瞪著自己的參謀長,難以置信地出質問“難道從青龍河下游產生的威脅,僅僅來自於晉軍獨12旅?你不會故意遺忘了、那個方向存在著八路軍徐旅支隊的主力吧?”

河邊大佐的臉不禁有些熱,被自己的長官戳中短處,當然不是什麼幸事。然而為了能夠實現自己的計劃,只能厚著臉皮豁出去了。他正要開口繼續遊說旅團長少將,卻沒有料到,特務機關長小島正雄急匆匆地趕到了,帶來了有關車站站前廣場棚戶區交火事件的最新情報。

這最終促使旅團長少將,咬咬牙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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