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奔波告狀

位於西坪村後面的關門山山口大柏口以內,八路軍徐旅支隊如今已經形成了與佔領西坪村的日軍對峙前沿的態勢。

日本兵封鎖了大柏口,目的是不讓敗走山內的八路軍重新出山;而徐旅支隊在支隊長吳子健的親自指揮下,依託大柏口裡面的山地部署了前後兩道防線,以阻止駐紮在西坪村的日軍向山內動攻勢。

雙方彼此互有忌憚,誰都不輕易越雷池一步,因而漸漸堆砌成了眼下的對峙格局。

吳子健當然是一刻也不敢掉以輕心——退入關門山的徐旅支隊,其實已沒有了更多的退路。倘若日軍以重兵起強行進攻,八路軍要麼據關死守,要麼被迫放棄防線、在山內與鬼子打游擊,但無論哪種情況,都將兇險之至。

值得慶幸的是,前些天投入到西坪村一線戰場的日軍主力,顯然大部分已經撤離,留下來的應該無力再實施攻擊。這就給了徐旅支隊足夠的喘息時間。

也正是在此期間,支隊長吳子健收到了越來越多的情報反饋,使得他對之前那場惡戰有了越來越全面的瞭解。

情報反饋主要來自於兩個渠道,其一,是坐鎮關門山青龍口及河口村防區的徐旅支隊參謀長李天林派人傳遞;其二,則是潛伏在文城城內的敵工隊情報站,親自跑來了敵工隊副隊長陳栓柱送信。

參謀長李天林的訊息來源,完全取自大榆樹山的中央軍391團到訪的聯絡官。由於391團有電臺與外界通聯,因而很快便知曉了日軍山西第一軍動的四面合圍太行山的戰略動作——現已證明駐紮文城的萩原旅團進攻關門山腳下徐旅支隊根據地以及大榆樹山野棗溝山口的行動,正是此次四面合圍作戰計劃的一部分。

與此同時,文城地下情報站則由敵工隊副隊長帶來了當地日軍傾巢出動的情報。地下情報站實地偵察的結果表明,駐紮在文城西郊楊村的萩原旅團西條聯隊,已經全體開拔,楊村兵營近乎空虛。此外,文城東郊的大冢聯隊奈良步兵大隊,也悉數而出。

儘管文城的自家情報顯得姍姍來遲,八路軍支隊長仍算滿意,因為再結合此前前線作戰之敵情,至少讓他搞清了與徐旅支隊惡戰一場的敵軍來歷,包括相對準確的番號——沒想到,對關門山腳八路軍的這次攻擊,只是一盤大棋中的一個邊角纏鬥而已,日本人真正瞄準的是太行山腹地的八路軍總部、以及劉師主力和林師徐旅主力。如今,太行山那邊勝負未知,但關門山的戰火,基本平息了。

若認真計較勝負,徐旅支隊這一仗無疑是輸了——山外最大的根據地西坪村已然失守;當時被迫跳到外線作戰的王雙龍第一營、夏連山騎兵連至今沒有訊息;二營長魏鑫與一小股部隊在西坪村戰鬥中意外失陷,生死未卜。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由參謀長李天林指揮的關門山青龍口及河口村防區,在整個戰役中竟未遭到敵軍攻擊,得以完整儲存。

目前徐旅支隊已經收攏掌控的各部,佈防如下

——支隊政委劉恕,帶領支隊部以及戰地總動員委員會機構,撤至關門山內紅星峽大本營,駐防兵力為三營第9連、直屬警衛排、炮兵排。

——支隊長吳子健、三營副營長祁彪,率二營第5連、三營第8連在臨近西坪村的關門山大柏口內,設定兩道防線,作為阻擊侵佔西坪村日軍的前沿屏障。

——支隊參謀長李天林、三營長魯大江,率三營第7連和二營第4連、第6連,坐鎮關門山青龍口以及河口村防區(由中央軍391團臨時支援過來的朱星雲一個連,日前已經經過青龍口防區出山,星夜秘密轉移至大榆樹山391團歸建)。

——目前下落不明的作戰部隊,包括第一營全部、騎兵連全部以及二營長魏鑫帶領的第5連一小部。吳子健為此緊急傳令給李天林,要他迅組織力量向青龍河下游偵察,重點為梨花浦以南地區,包括主動向晉軍獨12旅防區內的友軍打探訊息,儘快搜尋到上述官兵的行蹤。

彼時的徐旅支隊長,其實已經悔青了腸子——若早知道日軍此次進攻系一個規模龐大的四面合圍太行山作戰計劃,他就絕對不會抱著與來犯日軍做試探性一搏的打算,而是會直接將主力提前轉移進關門山,避其鋒芒。如今,最精銳的第一營以及騎兵連拋到了外線作戰,全無音信。倘若大龍、連山的人馬在此戰中蒙受重大損失,他吳子健難辭其咎!

也不是沒有好訊息,391團聯絡官帶來的第五戰區臺兒莊戰場的大捷捷報,就讓八路軍支隊長感到了極大振奮。只不過,遠水不解近渴,眼前吳子健更急需知道的,不僅是本支隊失聯部隊的下落,還包括太行山腹地的戰況。

然而,臺兒莊捷報引的喜悅還未散盡,煩心的事情就接踵而至了——支隊政委劉恕給吳子健寫了一封親筆信,竟然是由敵工隊副隊長陳栓柱從紅星峽送到了吳子健的前沿指揮部!

讀罷政委的這封親筆信,八路軍支隊長頓時眉頭緊蹙,心情變得越沉重。他萬萬沒有料到,從文城地下情報站急火火跑出來的敵工隊副隊長,並非單純地傳遞情報,而是藉此行程,向支隊領導彙報敵工隊隊長肖俊平的“嚴重問題”。

望著昔日李天林任連長時的老二營5連的排長陳栓柱,吳子健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栓柱,你是江西蘇區殺出來的老兵,也是老黨員,現在我要你拿性命擔保——你所反映的情況是否完全存在!?”

吳子健聲色俱厲,直視著站在面前的敵工隊副隊長。

陳栓柱面紅耳赤,嘴唇哆嗦著指天誓所說一切完全屬實!這次傳遞情報,原本不用他本人親自跑回關門山,但正是出於考慮到敵工隊隊長肖俊平工作上的嚴重問題,才下定決心親自面見支隊領導做陳述。

吳子健這才知道陳栓柱幾天前從文城抵近西坪村外圍時,現日軍已經將村莊佔領,便轉而直奔了河口村,所幸當地並無戰事。陳栓柱面見老領導李天林,將日軍情報以及肖俊平的種種問題,悉數和盤托出。

李天林其實是相當敬佩晉軍出身的肖參謀的,但他同樣也極其信任出生入死多年的老部下陳栓柱。所以,當時已知西坪村失守、政委劉恕率部分兵力轉進至紅星峽,李天林立即命令敵工隊副隊長動身前往,先向政委做此彙報。

聽取了彙報的劉恕,當場怒不可遏,於是將陳栓柱陳述的問題羅列在親筆信內,讓反映人直接持信趕往吳子健的前沿指揮部面呈。

親筆信是這樣寫的——

獲悉支隊直屬敵工隊隊長肖俊平的一系列嚴重問題

一,揮霍經費。在建立文城地下情報站期間,對偽裝場所的布匹綢緞莊的建設裝繕浪費嚴重,且購買許多昂貴無用物品;

二,濫用錢財結交漢奸特務。以現金行賄、請客吃飯等收買手段,套取所謂的缺乏價值的情報。

三,追求個人享樂。未經商議,擅自給自己在文城城內租用房屋,搬出地下情報站獨自居住。

四,對待戰友部下極不尊重,大擺昔日國民黨軍隊的軍官架子。

以上問題均來自敵工隊副隊長陳栓柱同志的當面反映,應該屬實。考慮到文城地下情報站地位的重要性、特殊性,現酌請吳支隊長立即將肖俊平從當地調回,實行組織紀律審查。

此刻,徐旅支隊長手中揮舞的著就是這白紙黑字的兩頁信籤,透過這兩頁信籤,他似乎看到寫信的政委出離憤怒的情緒。

但吳子健畢竟不同於李天林,後者對從前的晉軍參謀肖俊平了解還不夠深,吳子健則打心眼兒裡欽佩、信任自己親自任命的敵工隊隊長。

“栓柱啊,你要知道,你們這個地下情報站是潛伏在日本人的心臟地帶,許多行事方式都不能拿咱部隊中的紀律直接比照——說白了,要越接近偽裝的身份越好!你這個八路軍指揮員,也必須強迫自己做一個像模像樣的布匹莊掌櫃,而不是時時刻刻用部隊中的規矩衡量自己和戰友。我這樣說,你能聽得懂不?”

陳栓柱一路走來,在老連長李天林那裡、在政委劉恕那裡都獲得了不同程度的支援,劉政委尤其誇獎他黨性突出、紀律性嚴明,並要他立即趕往吳支隊長處如實彙報。然而,正是眼前的這個吳支隊長,從一開始就對自己反映的肖俊平的問題持懷疑態度,這讓他格外憤懣委屈。

“支隊長,我當然清楚搞地下情報工作的特殊性,可是我所反映的這幾個問題,都是我親身經歷、親眼所見——肖隊長的所作所為,根本不是在為徐旅支隊打算,而是搞一言堂,搞個人享樂。他已經完全把偽裝的身份與自己的真實身份搞混了!這樣下去,咱們的地下情報站要麼把錢敗光關門、要麼直接被日本人和漢奸破獲。總之,前途危險得很!”

吳子健面沉似水,凝視著激動陳詞的敵工隊副隊長,感到了一陣陣莫名的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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