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隊長嘛，現在就在我女兒玉蓮的房裡，”老鴇楊媽笑嘻嘻地回答“您二位大爺先挑好了姑娘，等二位進了她們的房，喝上幾杯——回頭老身尋個時機、再替你們引見孟隊長。”
“那敢情好！”軍統中尉李彥心下暗喜“就有勞楊媽了。”
趁著老鴇轉身出去安排的空當，趙木頭扯了扯李彥的衣袖，悄聲咋舌問道“這老東西莫非失心瘋了？安排自己的女兒出來賣身？”
李彥忍不住啞然失笑“你想哪去了？這裡是妓院，所有的妓女都管老鴇子叫媽媽，都是老鴇子的女兒！”
中央軍特務連長這才恍然大悟，同時不禁欽佩地望了軍統中尉一眼，覺得對方懂得真多。
“還有，時刻記著你是來喝花酒的嫖客，說話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李彥叮囑了一句。
趙木頭尷尬地點了點頭，旋即又疑惑地問道“那老婆娘說日本人的軍隊有規矩、不許官兵來妓院嫖妓？我咋就不信呢——那幫畜牲什麼事情幹不出來？”
“你別不信——鬼子部隊還真有這規矩，一來是擺樣子給外人看他們軍紀有多嚴明，二來也怕在妓院傳染性病、影響戰鬥力。”
“可他們不還是到處強姦中國婦女嗎？軍紀咋就不管了？”
“那不一樣——獸兵強姦的都是清白的良家婦女。還有，現在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大規模糟蹋女人了，強姦都是背地裡幹，他們的長官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媽的！”趙木頭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他想起了豐店淪陷後，日軍大冢聯隊在那裡日以繼夜地屠城，蹂躪殺害了多少同胞姐妹——妮兒陪嫁的王掌櫃家，太太夏百合就是被獸兵糟蹋死的。妮兒自己也險些落入魔掌。
正恨恨地想著，老鴇楊媽去而復回了，還帶來了五六個濃妝豔抹的女子。軍統中尉今晚心思不在這上面，便順手點了兩個妓女，一行人就鬧哄哄地從前廳起身，沿著院子裡的樓梯進到了二樓的房間內。
這老鴇楊媽在倚紅樓改建完畢後，也不知聽從了哪位經常來她這裡尋花問柳的酸文人的主意，將二樓的十五間接客的屋子，全部以國內山水名勝命名，諸如西湖廳、峨眉廳等等；李彥他們進入的，就是一間名為黃山廳的。
“聽說偵緝隊的孟隊長今晚也在？”
剛一落座，李彥就問陪自己的那名妓女。
妓女嫣然一笑“他們在玉蓮姐的房裡，太湖廳——跟我們這間隔著三個屋子。”
軍統中尉與特務連長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相隔不算遠。
酒水果蔬很快就流水般地送進來了，由於有了上一次前來“嫖妓”的經驗，即便趙木頭也顯得不再那麼拘謹。兩個人連同兩名妓女，頻頻舉杯，氣氛融洽地吃喝了起來。
“你盯著點兒，貨場的人可能給我送清單，我已經告訴小福子了、直接送到這來。”
李彥對趙木頭說著事先編排好的暗語。所謂的小福子，指的正是特務連沈班長的乳名，此刻他應該已經潛伏於石磨盤巷子內，等待李、趙兩個傳遞出情報。
趙木頭點頭應承著，堪堪又喝了兩盅酒，他便起身謊稱自己要下樓去方便，並謝絕了身邊那名妓女的陪同。
位於倚紅樓大院正門兩側牆拐角的兩間耳房，如今都被改造成了茅廁；而樓下最靠外面的左右各三間廂房，則是廚房和傳菜間。這一切，特務連長在上一次已經偵察明白了。此刻，他假借如廁一個人溜出來，正是要再確認一遍，以便通知外面的部下沈班長。
當然，他也要順路瞥一眼那個太湖廳，看能否窺探到孟龍生等人的狀況。
差不多十分鐘過後，趙木頭回到了黃山廳，用眼神知會軍統中尉一切正常。
李彥心中有了數，就吩咐自己身邊的那名妓女，將老鴇楊媽請了進來，重提剛才引見的話茬。
老鴇子滿臉堆笑“大爺，孟隊長雖然與我關係很好，但此刻人家正在快活，你我就這麼空著手走過去打擾、怕不合適。”
李彥自然明白對方的話裡有話，當即表態“花錢是沒問題的，只是還望楊媽指點。”
楊媽笑得更歡暢了“大爺一看就是個豪爽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大財——這樣吧，你從我樓下的櫃上，單買兩壇上好的汾酒，提上了隨我過到太湖廳去。孟隊長是個好酒之人，有這個酒做鋪墊，想必要好辦得多。”
李彥肚子裡不禁暗罵這個老鴇子這一記竹槓敲得，真是又準又狠！她口口聲聲是她家櫃上的汾酒，但不用問、價格至少是市面所售汾酒的數倍！
不過軍統中尉已經不把這個放在心上了，於是朝著對方一抱拳“多謝楊媽！”。
及至兩小壇汾酒提到了面前，老鴇子又叮囑了李彥幾句之後，兩個人就一前一後走出黃山廳，徑直到了太湖廳的門口。
這房間的門是掩著的，只能夠聽見屋裡傳出的喧譁笑鬧聲。剛才特務連長趙木頭路過時，也是如此。
老鴇子先是重重敲了敲門上的鐵環，隨即便嘩地一下推開，屋裡的情況頓收眼底
“隊長大人，老身打攪了——有位公司的李經理，今晚也在老身這裡飲酒，得知您老人家在，特地前來拜見。”
老鴇楊媽朝著正圍坐在一張八仙桌前的孟龍生等男女說罷了這番話，就又轉頭對著門外的李彥說道“請吧，李經理。”
左右兩個臂彎各抱著一罈汾酒的軍統中尉李彥，疾走兩步進到室內，朗聲說道“孟隊長，久仰久仰！在下不才，特地送上兩壇上好的汾酒，為隊長先生助興！”
他一邊說著，炯炯有神的雙目便掃視了整張桌子，然而這一番掃視之下，卻讓他猛吃了一驚——
八仙桌前，挨著孟龍生赫然而坐的一個年輕人，不是別人，竟然是以成瑞祥綢緞莊掌櫃身份為掩護的、八路軍徐旅支隊敵工隊長肖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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