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雅利奇又露出疲態,雲珠這才告辭離開,回到永和宮開始一天的日程。
照顧胤祚,烏希那,處理永和宮中打打小小的事情,等下午等著胤禛來請安,夜間若康熙翻了永和宮的牌子,還得伺候康熙。
日子便這麼看似瑣碎,實則忙忙碌碌中過去。
對雲珠而言,每日去寧壽宮跑一趟,很折騰,很累,但她累得心滿意足。
一如宜妃的前幾年。
許是同樣有孩子養在寧壽宮,雲珠和宜妃的關係突然變得好了起來。
在胤祺出生之時,雲珠或多或少幫了些忙,這份情,宜妃領。但同為康熙寵妃,爭奪著同一個男人的寵愛,兩人之間,多多少少還是有摩擦,平日裡最多能保持著面子情,在德妃真遇見事時,不踩上一腳而已。
但等在寧壽宮裡遇見多次後,雲珠和宜妃的共同語言突然多了起來,關係突飛猛進,甚至讓康熙都調侃了幾句。
這麼一番折騰下來,雲珠用在宮務上的精力明顯變少,原本生了孩子後康熙便讓她將宮務接手回來,這事也不了了之。
康熙許是對雲珠還是有著虧欠,對於雲珠的不理宮務,也睜隻眼閉隻眼的過去了。
佟佳皇貴妃心如死灰,德妃和宜妃忙著養娃。宮中諸事便又成了鈕祜祿貴妃,惠妃和榮妃三足鼎立之勢。
後宮中這些人事變幻,紛紛擾擾,雲珠已經全不關心。
隨著夏日的來臨,宮中開始私下裡流傳著一個訊息,萬歲爺欲要南巡。
康熙二十三年的大清朝,是難得平順的年景。
三藩已平,臺灣收回,羅剎被兵逼退,漠北尚未冒頭,薛惠郡王博翁郭諾爵位,查抄尚之信家產。
朝中命朝臣察舉清官,並新封劉國軒為天津總兵官,公瓦山滿洲都統,佟佳為蒙古都統,孫思克為甘肅提督,張士甄為刑部尚書,梁清標為兵部尚書,餘國柱為戶部尚書,陳廷敬為左都御史,裁浙江總督,下諭旨,凡事關兩部,需要兩部會同彙報。
朝外,琉球遣送子弟送國子監讀書,暹羅國王亦送來國書。
一系列的人事變動,顯示了康熙對朝廷內外的絕對控制,此時的康熙,正是最志得意滿,躊躇滿志之時。
若說真有什麼遺憾,大概是四月間,被康熙譽為“天下第一清官”的于成龍去世,賜諡號清端;七月,大學士李霨去世,賜諡號文勤;甘肅提督靖逆侯張勇去世,諡號襄壯。
前朝的紛紛擾擾,本該和後宮無關,正常情況下,這些人事變動雲珠本該一點不知。
然而躊躇滿志的康熙,並不願意讓他的所作所為明珠蒙塵,床笫之間,興頭之上,多多少少會透露上幾句。
當然,雲珠聽到的這隻言片語,對前朝局勢毫無影響,康熙再怎麼得意,也是等一切塵埃落定之下才吐露幾句。
前朝這些大臣,對雲珠而言,不過是一個一個的名字,重要性還沒有胤禛新練的字,胤祚會背的詩,烏希那多吃一碗飯,雅利奇可以開口喊額娘來得重要。
讓雲珠沒想到的是,康熙在將朝政牢牢掌握之後,心思大了起來,開始琢磨起了其他事情。
正是一年中最熱的伏天,暑熱難忍,宮中卻突然流傳起了一個火熱的傳言,萬歲爺欲要南巡。
此訊息一出,便如同熱油裡濺入沸水,瞬間炸開鍋來,傳得沸沸揚揚。
就連雲珠這裡,都明裡暗裡收到不少打探,此事是真是假,若為真,又是何人伴駕南巡。
雲珠也只能一問三不知,康熙從沒吐露過南巡之事,宮中的流言許是下人揣測,在聖旨下發之前,任何確切的訊息都不能從永和宮傳出。
但云珠也能理解妃嬪們的熱切,南巡和往年的巡幸塞外不一樣,塞外行宮每年萬歲爺都去,甚至有時候一年去不止兩次,古北口溫泉亦是如此,耐心等待總有輪到她們伴駕的日子。
但南巡,江南溫軟水鄉之地,這些出身於京城,關外的貴女們只在戲摺子裡,話本子中見過,對於江南富貴之地,她們有些最最美好的想象。
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誰不想去這動人之處走上一遭。
南巡興師動眾,也不知還能有多少次,若僅此一次,沒撈上伴駕的機會,只能守在宮中,這又如何能接受呢。
在雲珠處沒有得到準話的妃嬪們,眼珠子一轉,各顯神通起來。
一時間,高位妃嬪的宮中,門庭若市,還是後來,久不問後宮事的佟佳皇貴妃勃然大怒,才將這些小動作止住。
此時的康熙,卻正奉太皇太后在古北口溫泉,日日巡幸塞外,避開了宮中這次紛擾。
等康熙終於回宮,宮中重又恢復了平靜。
宮中所流傳的訊息確實不錯,康熙早便有了南巡之心。
黃河水患頻發,不少地方甚至頻頻決堤,給沿岸之人造成巨大的災難,康熙少年讀書時曾讀過一句詩,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讀到此句之時,康熙撫掌長嘆,深感世間至理莫過於此。
對於年年治水,年年氾濫的黃河,康熙早便想著去氾濫區巡視,然而前些年一件事情接著一件事情,從沒有個停歇的時候。
終於,這一年裡風平浪靜,災禍亦有,但禍患不大,總體而言可以稱為一句海晏河清。
南巡之事,也算是提上了日程。
對康熙而言,他心內還有一個較之治河,更為隱秘的想法,自大清入關以來,鄭氏佔據臺灣,南方海患不止,清朝歷任皇帝擔心鄭氏父子以臺灣為據點,驅逐大清,特下令海禁。
此時鄭氏禍患已平,臺灣收回,並歸於福建,海上威脅不再存在,重開海禁一事,可以重新提上日程,康熙試探過朝中大臣對海禁看法,朝中重臣各執一詞,紛爭吵嚷讓康熙一時難以決斷,他暗下決心趁著南巡一事,探究重開海禁是否可為。
乾清宮裡,康熙手持御筆,斟酌著隨駕之人。
皇太子,大阿哥,三阿哥都是穩重的,之前也伴駕來過塞外,康熙大手一揮,率先將這三人的名字寫上。
然後便是四阿哥,康熙躊躇著,胤禛已經進學,按著康熙的想法,凡進學阿哥都得隨駕。然而,御筆在宣紙上頓了許久,斟酌著沒有下筆,筆尖的硃砂由於長時間的凝滯,慢慢匯成一滴,墜到宣紙之上,又迅速被潔白柔軟的宣紙吸收了去,只留下一個紅色的小點。
胤禛年歲到底小了些,江南此行不比塞外,距離長,時間長,甚至江南水土都和江南截然不同,他額娘養孩子向來小心,雅利奇的事,已經在她心上剜了一刀,若胤禛真出了什麼事情,德妃如何承受得住。
想到這,康熙將筆尖放在小紅點上,寫下佟佳皇貴妃的名字。
佟佳表妹喪女之後,心情一直鬱郁,便讓她隨著去江南散散心,南邊水土養人,希望從南邊回來,表妹心情能開闊。
再往下,鈕祜祿氏掌宮中事物,南邊路途遙遠,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無法負擔如此長距離的奔波,太皇太后不去,皇太后自也不會去,鈕祜祿氏需要在宮中好好侍奉,更何況宮中這幾年新增阿哥格格不少,也得有個高位妃嬪掌管大局,鈕祜祿氏便留在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