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生子事,雲珠已經頗有心得,不僅將自己照顧很好,還能抽出精力指點初次懷孕而慌張的章佳氏,這讓章佳氏對著雲珠,更加親熱、尊敬起來。
這讓不少等著看永和宮鬧騰起來的人,失了樂趣。
無論其他妃嬪們是何想法,對雲珠而言,日子依然這麼慢吞吞,按部就班的流淌,雲珠腹中胎兒月份也慢慢增大。
隨著年齡增長,雲珠明顯察覺出生育對她身體造成的負擔在加大,年輕時懷孕時還能主持宮務,懷這胎的時候卻很容易感受到疲憊,在察覺出精神不濟的第一時間,雲珠便已經將手中宮權全部交還給了康熙,至於之後這部分宮務該如何打理,自有人負責。
就連九月時太皇太後重病,連康熙都從邊塞回鑾,雲珠也沒有前去侍疾。
好在,太皇太後這次的病,是由於年紀大了,造成的身體不虞,在太醫院的精心救治下,太皇太後逐漸痊癒起來,同時太醫也回稟了康熙,太皇太後年事已高,說不準哪天便不好。
這讓康熙對著一手將他拉扯上的皇瑪嬤,孺慕之情高漲,日日都要去慈寧宮陪伴太皇太後。
在慈寧宮裡度過的時間增多,康熙有意無意地冷落了後宮。
此時後宮之中,佟佳皇貴妃抱病不出,鈕祜祿貴妃即將臨盆,惠妃、榮妃閉門度日,德妃、章佳氏有孕在身,康熙曾經寵過的那些妃子,唯有宜妃坐完了月子,能夠伴駕。
然而就在宜妃生了孩子沒有多久,盛京傳來訊息,宜妃的母親久病難醫,撒手人寰,這個訊息,對宮中的郭絡羅姐妹倆而言,是巨大的衝擊。
宜妃和姐姐郭絡羅貴人沉浸在無盡的傷痛之中,難以打起精神,康熙翻過幾次牌子後,興致寥寥。
以上種種原因,造成了康熙後宮之中突然出現一種詭異的平靜,在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裡,康熙沒有什麼偏愛的宮妃,反而是那些位份較低的常在、答應們,多了許多得到康熙寵愛的機會。
但這也沒有讓後宮之中再出現新的寵妃。
不過,此時的雲珠,對於後宮中那些妃子們的紛紛擾擾,已經沒有心思琢磨。
好似新年還在眼前,一轉眼卻已經秋去冬來,又到了快要過年的時候。
雲珠剛入宮的第一年,對於宮中的年節禮儀,尚且很感興趣,一個年過下來,身體上疲憊的不成模樣,但依然好奇滿滿。
然而紫禁城中的新年一年又一年的重複,除了祭拜時雲珠的位置逐漸往前排列,其餘諸事一成不變,經年累月之下,雲珠再也沒有了對於新年的期盼。
在這不斷重複昨日的宮中,只有飄落又長出的樹葉,飛走又飛回的燕子見證了一年四季的變幻,除此之外,大概也只有逐漸長大的阿哥、格格們,能給雲珠帶來年華在流逝之感。
出生於康熙十六年的胤禛,已經不再是從永和宮搬出去時幼兒的模樣。
放在後世,不到十週歲的人還在小學,但在這大清朝,卻已經算是半大小子了。
胤禛早已不和顧八代學那些啟蒙之課,轉而學起高深的學問,康熙對兒子們寄予厚望。許是吸引了前朝皇子的前車之鑑,康熙不僅對身為繼承人的皇太子嚴格要求,對於其他阿哥們的學業亦從不放鬆。
除了年幼皇子胤祚、胤禛,以及被過季出去,但被特許同進尚書房學習的胤祐之外,其他幾個年長的阿哥,學習安排滿滿當當,對於一段文字,先是讀一百二十遍,再背一百二十遍,待徹底熟悉,倒背如流後,才被允許下一段的學習,這讓胤禛等人的基礎格外紮實。
到如今,尚書房的師傅已經會嘗試著與胤禛等人佈置策論。
又一日,胤禛和胤祚從尚書房散了學,回永和宮向雲珠請安。胤祚依然是沒心沒肺的快樂模樣,而胤禛,卻皺著眉心事重重的樣子。
雲珠若有所思地望著胤禛,胤禛亦知她這胎懷得辛苦,每次進入永和宮之前,無論心情如何,他都會保持笑意,也不知發生了何事,讓胤禛心情如何沮喪,連強作振奮都沒有做到。
“胤禛,發生了何事?”雲珠掃過笑呵呵吃著糕點的胤祚,知道從他身上問不出什麼,猶豫片刻,還是向胤禛詢問道。
作為雲珠的長子,胤禛的思慮較胤祚等人要深許多,他用他超越年齡的成熟,將胤祚等人護在羽翼之下,雲珠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如此七情上臉的胤禛。
“額娘。”胤禛打起精神:“兒臣無事。”
唉,雲珠輕嘆一聲,胤禛再怎麼成熟,到底還是孩子,遮掩情緒的功力沒有到家,在胤禛的極力否認中,雲珠更加肯定,胤禛心中必定有事,這更要想法子讓胤禛說出來,胤禛這個年歲,遇見事情獨自琢磨,時間長了容易移了性。
直視著胤禛的眼睛,雲珠認真的說道:“胤禛有什麼不開心的,告訴額娘,不然額娘會很擔心的。”
胤禛腳尖在地上敲了幾下,瞧著雲珠擔心滿滿的眼神,悶聲說道:“今日師傅佈置了策論,讓我們寫對於治河的想法。”
“治河?”雲珠疑惑反問,康熙對兒子教育要求再如何高,讓他們寫治水方略,也屬實荒唐。
胤禛卻點點頭,解釋著前因後果:“皇阿瑪命於成龍大人疏浚高郵等地入海口,將河水匯入大海,免得農田被淹。”
雲珠點頭,高郵等地農田被淹,還是雲珠陪著康熙微服私訪時,親眼看見的景象,康熙下令疏浚入海口,這道聖旨亦是雲珠看著擬出來的。當時的雲珠還鬧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在看見康熙往聖旨上寫,由於成龍負責總領此事時,驚詫地向康熙詢問:“於成龍大人不是已經仙逝了嗎?”
雲珠記得,就在南巡前沒多久,被康熙盛讚為“清官第一”的兩江總督於成龍在任上逝世,康熙心情還很是沮喪了一陣,不僅給於成龍追封了太子少保,還親賜“清端”的諡號。
雲珠的驚訝過於明顯,將康熙逗得忍俊不禁,悶聲笑了半天,康熙這才難掩笑意的解釋:“此於成龍非彼於成龍,這是江寧知府於成龍。”
想起南巡的愉快時光,雲珠的眼中星星點點全是笑意。
“然而靳輔大人認為,海水較陸地還要高上五尺,若疏浚河道,容易引起海水倒灌,危害比淹沒農田更大,靳大人認為應當築堤束水,將之入海。”
“皇阿瑪命於大人和靳大人和朝中大臣們辯論,共辯論了三日師傅們讓我們對此事寫篇策論。”
雲珠輕柔地拍著胤禛的頭,胤禛自認為長大後,已經許久沒有和雲珠那麼親暱,這讓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那,胤禛是如何想的?”雲珠未下結論,引導者胤禛。
“我聽聞朝中不少人彈劾靳大人靡費頗多,治河成效並不大,認為靳大人不對,應該採用於大人的方法。”胤禛擰著眉,攥著拳頭說著:“但我是親自見過南邊的河道的,在靳大人的治理下,確實兩岸百姓生活好了許多。”
“而且,”胤禛思忖著,接著說道:“兒臣親眼目睹靳大人在堤上與修堤之人同吃同住,身先士卒的解決各種問題,我相信這樣的靳大人,一定對治河有著見解。”
雲珠笑眯眯地聽著,胤禛的語氣從猶豫變得堅定。
到最後,只見胤禛興奮地一揮拳頭:“額娘,我明白了,謝謝您。”
冬日裡天色暗得早,還沒到宮禁的時辰,燈便已經掌起來了,燭火搖曳中,雲珠的笑容在燭光的襯托下,格外柔和,望著胤禛的眼神,是遮擋不住的驕傲和自豪。
在一旁吃著糕點聽著額娘和四哥對話的胤祚,感受到氣氛變得鬆弛,三兩口將糕點塞入口中,摟著雲珠的胳膊和她撒嬌,說著尚書房裡的新鮮事。
烏希那也在旁邊揮著小手,極力要和哥哥們玩耍。
永和宮中,和樂融融,人間至樂,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