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8.9日下午14點25分, 在監獄長宋四羊和區監獄長的意料之外,病患李道金回到了葛臺監獄。正因為祈月節來臨,監獄兩邊的街道張燈結綵, 虛擬的螢幕換成了各大商業街的情人節推銷廣告。除了主城顯得格外陰森的黑色監獄建築立面, 其它商鋪包括懸浮車道的刷漆, 全都換成了限定情人粉色,整個特魯星徹底徜徉在粉紅泡泡中, 往來牽手逛街會面的人也越來越多。
再也沒從前街道那般寂寥蕭瑟。
【月神祈福包,香蘭45街道火熱售賣ing】
【情人節限定版防中暑-套裝...】
【特魯星主城政府, 領導XXX蒞臨電子祭神現場——】
【頭香已燃, 同型號電子香爐蠟燭燈, 火熱開售中——】
辛夷便是在這種特定的情境下,被李家的僕人們緊張的盯著,一步一步走進了工作地點。
她或許是沒想到情人節的威力, 原定於上午11點回監獄的時間,生生被推遲,即便是戰鬥機也抗不過人海戰術。
因此, 當辛夷的視野中安然出現了宋四羊之際, 她終於心安的長舒一口氣,唇角上揚,主動接話道:“典獄長,您這麼忙就別來接我了, 我今天回來可是正常排休, 不在工作時間。”
宋四羊笑著拍了拍辛夷的肩膀, “哪怎麼行, 身體痊癒的如何,不能工作就再延長假期, 我給你批。”
三人並排,不分前後,辛夷置在背後的手隨即擺了擺,讓李家的人散開,回中央星去。奇怪的是,僕人們卻沒離開,蹲點在監獄門口等著道金少爺安排。
他們心想:主家的人,從小少爺一年多前回來後,就越發重視了。道金少爺難道不知道,按照正常的主僕秩序,這些僕人侍從都得跟著他嗎?
為什麼要趕他們走?
接著,李家的人分為兩列,杵著似門神一般,面面相覷後,苦笑道:“外面真的好熱,你們說道金少爺,到底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我瞅著這裡面最大的官,剛才跑出來頭上都冒汗呢...好拮据。”
“道金少爺是不是不知道,我們會留下來?他怎麼不管我們了。”
“不管我們正好,你們看對面那道廣告牌!是情人節哎,出去逛逛,哎哎啊你們記得早點回來,不然蹲不到少爺,今天晚上我們住哪兒?擱這兒喂蚊子呢。”
這其中最熟悉辛夷的女僕,愣了愣,這個時間點她並不想離開監獄,就想等小少爺出來。總歸還在休假期,女僕並不相信辛夷是那種不出來找樂子的人。可,她看著其他人眼巴巴的望著自己,心中拒絕的話又說不出口。最後只得咬牙堅持,說:“你們都去市中心玩,我留在這兒等道金少爺。”
僕人們瞬間歡呼,走的飛快。
而此刻,長身玉立,長腿一邁,辛夷已然恢復到從前的狀態,默默耐心的聽著典獄長的一週工作簡報,越聽她表情變得猶豫起來,表面上,辛夷可還是底層官員,是典獄長的下屬,她這樣下來,倒覺得宋四羊像自己的下屬,怪異極了。
“小李,小李,怎麼樣,在我的管理之下,監獄仍然一派平和。”
宋四羊飛快向區監獄長使了個眼色,對方悄然離開現場,去看守頂樓危險的犯人們。
辛夷臉上笑容不變,今夜為對方哀悼,沒辦法...搞事的人就在他面前,對方認不出。
兩人聊起別的話題,辛夷趁機問道:“宋獄長,那批銀白騎士在什麼時候撤離?我想起上回在餐廳...嗯,心慌慌真有些害怕。”她裝弱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由於吃了將近一週的病號營養餐,下巴越發削瘦。典獄長立即安慰對方道:“今晚是祈月節的重頭戲,正常排休我們也是休假的,裁決號還在頂崗中,到明天早上六點就全部撤離了。”
宋四羊約莫是想起,三人在警署門口的慘況,而事情的最初和裁決號也脫不了干係,他為了響應上級號召,放出了這批死貴的機器人,卻沒想到手下人放鬆去酒吧聚會,因此撞到了警長的兒子。後續更為可怖,為小李洗清了兇殺案疑犯嫌疑,接著意外遇到了飛車殺人案。
典獄長嘆了一口氣,“小李,今晚煙花挺美的,看完了早點回去休息,明天早班...你晚點進辦公室也行,但別來的太晚。”
宋四羊頗為無奈,李道金若是在升職前,意外死在了葛臺監獄,死在了他的任職期,李家的人可不會給自己好果子吃。
獄長點了點頭,先行離開,留辛夷一人在岔口,左邊是犯人看守區,右邊是宿舍樓。
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左邊大樓,卻恰巧與頂樓的區監獄長對上視線,在遙遠的窗戶側邊,區監獄長熱情的向辛夷揮了揮手。辛夷禮貌回笑,隨後她轉到了去往宿舍大樓的方向,腳步不停,一路趕至自己的單間休息。
回到房間,辛夷果真發現了臥室的一處異樣。窗簾處被故意遮蓋的小盒子,露出了一角,她湊近用手撿起了其中一個明顯被開啟過的盒子,往裡瞧見了她備用的偽裝玩具,拆卸下來的兩個小圓球無辜的回望著辛夷。這時候,她恍然大悟,回想起了車上二哥李沐澤的詭異之處,非得強調自己房間乾淨。
辛夷想了想,還是將盒子放回了遠處。
反正估計在原主兩位哥哥眼中,李道金就不是個好人,玩咖就玩咖咯,省的她以後被發現了還要找藉口。
小三十分鐘後,辛夷沐浴完,換上了常服,照鏡子一瞧,這衣服牌子和材料,明顯不是辛夷從原主衣櫃裡蒐羅來的,她摸了摸飛起來一角的領口,暗自感嘆:李家真有錢。
大概是李沐澤發覺了辛夷的窘迫,發現弟弟自調來監獄以後,生活的頗為拘謹節省,一是普通飛車,二是沒牌子的衣服、空空一物的臥室陳設,令二哥痛心道:“錢光靠省,是永遠賺不來多的,你得學會花錢。”
辛夷借用的身份,確實得會花錢,可這和她從小被母親教導的理念完全不一樣。母親緹娜雖然不說摳門,但省錢的理念還是烙印在了小辛夷的心中,她們長期以來用著難民的身份,顛沛流離,數十年歲月划算過來只是一行微不足道的數字,可對於普通人來說,這行數字,足以定格她的生活習慣和一切邏輯思維方式。
這也是辛夷用假身份,久久沒衝破的規訓牢籠。
她偶爾露出來的市井氣,說直白了就是小市民心思,貫會貪小便宜。這點,哪怕辛夷已經切身認識到了,也無法在短時間做到改變,她只能在每次“犯錯”後,心裡提醒自己:不要再冒出從前的辛夷了!
她現在不是辛夷,她是李道金。
良久後,辛夷冷臉忽而放鬆下來,她望著浴室角落裡罰站的擬態,玩笑道:“我總有一種感覺,你好像並不想出現在我面前。”
那張酷似年輕母親臉龐的戰鬥天使,皺著眉,伸出手在虛空中摸了摸...主人的眉骨。幾秒後,人型擬態警覺的盯著辛夷的金色瞳孔,它渾身發冷瞳孔瑟縮起來,隨即火速消失在了主人面前,第一次主動回到了高維的精神體世界。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辛夷愕然過後,再次意識到了關於眼睛的秘密。
這也是頭一次,擬態主動的離開了自己。辛夷面色古怪,她嘗試著...對著半身鏡裡的自己譏諷一笑,不知為何,實驗所裡的觀測者猛然生出了冷汗。
【還好,擬態的智商最高也就是孩童水平,不能言語。】
【以前從來沒有過...實驗體的擬態,生理反應如此大的情境,我得上報給組長。】
【她為什麼對自己笑的如此可怖森冷,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又發現我們了嗎?】
很快,組長收到了觀測者的反饋。
他收回了底下人的許可權,將連結辛夷視網膜的奈米鏡頭,接駁到自己的光腦上,然後將螢幕放大,逐幀觀察起實驗體的神情動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