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山覺有異,上前笑道,“姑娘請留步。”
張再娣對他印象尚可,抿唇無聲地站在了原地。
“張小姐,剛才的一《採紅菱》藝驚四座。”祝枝山將手中的摺扇一收,對評委席道,“現在請評委們點評。”
馬昂剛剛豎指說出一個“好”字,玉摧紅卻偷偷對他眨了一下眼睛。
張再娣淡咳一聲,冷冷道,“罷了,罷了。”
眾人正詫異間,玉摧紅卻是輕輕一嘆。
這位張再娣,雖非鉅富官宦家的千金,家境卻也算殷實,她生命中這一段最最歡樂的時光,都在高淳渡過,相處之人,視她為掌上明珠,對她極其親切愛護。
所以,在小女子的心目中,家鄉高淳的景緻最為可喜,而高淳的民歌《採紅菱》也是這世上最好聽的曲子。
卻不想,她以為最美好的東西,在賽事剛剛開始的時候,就先被“某個”女性評委蔑視到一無是處。
風吹林木,籟然有聲。
玉摧紅忽然笑道,“姑娘的歌舞雖好,但,你已經不再留戀這個舞臺了。”
張再娣“嗯。”了一聲,因為她的眼眶已經紅了,聲音早已哽咽。
她本來只是一個鄉下小地方來小女孩,此時更顯得可憐又可愛。
玉摧紅不急不緩道,“因為進行賽事,這個舞臺己經變得很殘酷,今天殘酷,明天殘酷,以後會更加殘酷!”
春風至此,竟有了蕭瑟的意味,站在曉風裡,張再娣出神地望著他,呆呆地愕了半晌,道,“那,我……該怎麼辦?”
玉摧紅看了一眼祝蘭英,這才盯住張再娣,嘆道,“我送你兩個字再見。”
張再娣再看這個一身奇異裝束的年輕評委,被他那雙深透的眸子看得好不自在,莫名其妙的霞生雙頰,女兒嬌羞之態,橫溢無遺。待聽他口中說出“再見”二字,一時之間,她更是萬念俱生,不能自己。
祝枝山心有不忍,忽然對臺下叫道,“張三哥!”
張三正在看臺下怔,猛一聽有人點到自己的名字,懵懵道,“我又不選花魁……”
祝枝山對他擠擠眼。
張三當即領悟過來,雙掌一擊,他本來是金陵市井中最會搞氣氛的精怪,開了聲,便立刻有人遙相呼應,眾口一調,同聲唱的卻是唐寅的詩
“不鍊金丹不坐禪,
桃花庵裡酒中仙。
閒來寫幅青山賣,
不使人間造孽錢。”
這本來是江南第一大才子唐寅掛在書房中的一打油詩,此際由千百人的口中一齊唱出來,讓人更覺得,虛名富貴不過是浮雲一場,做人不妨放曠孤傲,才更加符合個人的本心。
無論多長的曲子,都有唱完的時候。
一曲終了,是不是就已到了該離開這個舞臺的時候了?
張再娣不禁暗暗嘆息一聲,目光抬處,只見玉摧紅的正面上滿是誠摯之光。
玉摧紅笑道,“你沒有做好思想準備,所以,離開吧,不用違反自己的本心,去爭搶一些自己根本就不需要的東西。”
“謝謝大家了!”張再娣對眾人淺淺一福,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