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店主打的是江南風味,姑蘇城請來的師傅手藝確實不錯,打理出來的麵條就像輕撫女人髻青絲,梳理得齊齊整整。
鱔片澆頭。
重澆輕面,利於解酒。
這八個身穿褐色斗篷的騎士們似乎對吃食並沒有什麼講究,呼嚕呼嚕地鯨吞著麵條,連湯都喝光了,一點都沒有浪費。
然後,他們目光炯炯地盯住那幾個女孩子。
這些女孩子們己經趕了很遠的路,現在並沒有什麼食慾,她們面蒙輕紗,烏黑的長一綹綹的梳成諸多小辮子,粉綠或明黃色的羅裙著身,絲帶系在腰間,都不是中原女子的裝扮。
馬昂呆在這中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黑白二長老和唐虎杖在盯著秦宛兒。
秦宛兒在盯著玉摧紅。
趕進來瞧熱鬧的玉摧紅現在卻好象沒事人一樣,悶頭喝了一口麵湯,又喝了三杯酒,他這才懶洋洋地斜倚在座位裡,手敲著桌面,慢聲低誦道
“三通鼓角四更雞,
日色高升月色低。
時序秋冬又春夏,
舟車南北復東西。
鏡中次第人顏老,
世上參差事不齊。
若向其間尋穩便,
一壺濁酒一餐奇。”
這本來是江南第一大才子唐寅的詩,玉摧紅半眯著眼睛,面帶著微笑,彷彿對這詩句陶醉得很。
秦宛兒道,“你……真早。”
玉摧紅淡淡一笑,隨口道,“你的婢女們卻好象風塵僕僕。”
秦宛兒勉強笑道,“確實,她們剛剛才從江寧城趕過來!”
玉摧紅眉頭一皺,江寧城與金陵城之間相隔得並不算太遠。但是,從風雷堂藉口狼噬毒肆虐,封鎖江寧城之日算起,短短的幾十裡距離,這群葉兒漢國少女們竟然整整耗費了幾個月的時間!
困在江寧城裡的那一段時間,人世間的悲傷事,她們己經看得太多太多。
對於這個江寧城,她們應該永生難忘了。
秦宛兒對玉摧紅低聲道,“我今天是特意過來和她們碰頭的。”
玉摧紅漫不經心道,“看來,你們現在確實麻煩不小。”
秦宛兒長睫一眨,道,“所以,請你援手。”
玉摧紅懶懶道,“無論你們在這裡生了什麼,都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我只是進來吃個早餐。”
玉摧紅己經明顯感覺到,自己在和聖女說話的時候,不單是黑白二長老,唐虎杖,就連那群身穿褐色斗篷的壯漢們也不無警覺地將目光射了過來。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這一屋子的男人肯定己經把玉摧紅的身子戮穿了無數個透明窟窿!
秦宛兒道,“哦?”
玉摧紅拍了拍身子,笑道,“聖女請看,我既沒有帶武器的習慣,身子只怕也早已被酒泡爛了;如果因為和聖女走得太近,而被大家群毆,我豈不是冤死了。”
秦宛兒不由冷笑道,“以膽大好奇著稱的玉摧紅,現在變得這麼縮手縮腳,真是讓我失望。”
玉摧紅眨眨眼,微笑道,“我幾天沒有睡過安穩覺了,就算想出手,現在上去,也只剩下了捱揍的份兒。”
秦宛兒的眼中滿是失望,但瞬即又仰面而笑,道,“我爹曾告誡過我,中原男子,始亂終棄,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玉摧紅感覺自己的頭皮都要炸裂了。
自己和這位新月聖女之間,從來就並沒有過什麼太過親密的舉動。
根本就沒有“亂”過呀!
秦宛兒如今用到“始亂終棄”四字,這效果如同於煽風點火,簡直是逼著那個對她痴情一片的呆子唐虎杖找自己拼命?!
“叔叔。”
一個肉嘟嘟的嫩手牽住了玉摧紅的衣角。
馬昂的小公子!
面對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寶寶,玉摧紅當即換了一臉慈愛的表情。
馬寶寶奶聲奶氣道,“姐姐好香。”
葉兒漢國盛產各種名貴香料,掌教聖女當然要香得傾城傾國。
玉摧紅在思考,什麼樣的香味才能讓一個三四歲的寶寶如此歡喜。
馬寶寶又道,“姐姐要哭了。”
玉摧紅看看秦宛兒紅的眼睛,又看看馬寶寶,柔聲道,“寶寶喜歡姐姐嗎?”
馬寶寶遲疑道,“寶寶不想姐姐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