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烏騅”在狂奔!
這匹寶馬本來乖張無比,性情又爆裂,若誰敢把它上了套去拉車,只怕金蓬馬車也不夠它拆的。
所以玉摧紅一直都是任由著它想吃便吃,想走便走,便如同野馬一般的自由。
唐寅駕金篷馬車離開之後,它終於找到了玉摧紅。
如今,鞍上的玉摧紅俯身貼在馬飛揚的鬃毛當中,烏黑色的鬃毛粘結著一團團半凝的血塊。
偶而間,玉摧紅仍會咯出一口血來。
如果說玉摧紅百毒不侵,經唐虎杖調製出的毒藥肯定是那一百種毒藥之外的第一百零一種,讓他受的內創不輕。
玉摧紅本來是強自支撐,經由著唐寅駕馬車一番折騰,已經使他覺得血氣反湧,腑臟滯重而悶鬱,躲到無人處,一口一口的汙血便忍不住口外噴嗆!
玉摧紅感覺,體內的血液快被吐完了,整個人都是暈暈沉沉,軟軟綿綿的,現在的自己就在騰雲駕霧一般。
兩眼望出去,遠處的山近處的水,似乎都隔著無數屢煙雲,顯得或者重疊,或者扭曲,一片朦朧迷離。
“馬兒啊,馬兒,我是不是就要死掉了……?”
“踏雪烏騅”答以一聲沉重的響鼻!
它四蹄翻飛,度如同閃電!
玉摧紅己經不知道,“踏雪烏騅”是朝哪個方向賓士。
他努力睜大眼睛,看著眼前一切飛地向後退去,只有斷續的馬兒噴鼻聲響……
也記不得它跑過了多少時間,“踏雪烏騅”的奔放緩下來,終於停住,馬兒身上的熱汗順著毛梢答答地滴下來,落到地上竟然是血紅色的一點點!
馬兒駐足的地方,是─座山的山腳下,遠處有一片輝煌的建築,巨大的庭院之中只種植著一種植物,數尺高的苗木,而今己修剪整齊。
春天到了這個時候,那些樹上竟然還沒有一朵花兒。
院子外,一灣清溪蜿蜒迤儷,溪上搭得有木橋,小橋流水,山色幽翠。
這裡又是誰的住所?
“踏雪烏騅”居然鬼差神使的跑來了這個地方!
現在,馬兒走在木橋之上,單調又沉重的蹄音敲擊木板,出空洞的迴響。
於是,烏漆的大門慢慢地開啟,一個丫鬟模樣女孩子探頭出來張望著,又很快地退了回去。
一個的少婦終於走了出來。
可以看得出,這個俏麗卻顯得清憐的少婦年近四旬了。
玉摧紅強自向對方一笑,然後暈了過去。
面對一個如此英俊卻又如此狼狽的年輕人,少婦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悸動,她回頭低促的呼喚,叫出幾個體態壯健的僕婦,她們匆忙上前,合力將玉摧紅自馬背上扶了下來,攙著他進入院子。
玉摧紅被遠處隱隱的犬吠聲驚醒,當他睜開沉重的眼皮,定下神來之後,先映入視線的,便是少婦那張眉宇微鎖的臉龐,以及那抑鬱深邃的眼睛。
四日相對之時,少婦微微一笑。
玉摧紅道,“打擾了。”
少婦不急不慢道,“你已經整整暈睡了十二個時辰,僕婦們將你身上汙垢洗淨了。”
玉摧紅道,“我的……傷毒?”
少婦搖搖頭,似乎在講你到底過的是種什麼日子,到底有多少仇家?竟把你傷成了這副模樣……
玉摧紅輕咳幾聲,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已經有僕婦端過來一碗湯來,這家的規矩相當周至,僕婦並不要玉摧紅自己用手拿,舉碗湊近玉摧紅的唇邊,竟是以哺餵的方式服侍玉摧紅。
溫湯濃郁香純,入口甘潤,還有一般淡淡的苦澀,玉摧紅乖乖的喝完這一碗,頓覺腑臟熨貼,五內舒坦,精神也振作了不少。
僕婦收回碗去,少婦又在床頭邊的錦椅上落座,她望著玉摧紅,柔聲道,“覺得好一點沒有?”
玉摧紅咧咧嘴,擠出一絲微笑,只是聲音有些嘶啞,道,“好多了,謝謝夫人施藥。”
少婦淡淡一笑道,“只怕,先要謝過你自己的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