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天井中間種有一棵梧桐,看著失魂落魄的嶽增,梧桐似乎也在嘆息。
玉摧紅送別了張再娣,終於慢慢地走了回來。
嶽增跑上前,緊緊地拖住玉摧紅,就象溺水之人拖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哀求道,“幫幫我,快想想法子,怎麼才能讓她回到我的身邊?”
她,當然就是魚嬋姬。
只是,嶽老爺風流快活了一輩子,俘獲美豔少女芳心無數,堪稱情場上的前輩高人,他,今天怎麼成了這副樣子?
嶽增失神道,“只要她願意回來,花多少銀子都是沒有問題的。”
看來,這一次,我們的嶽大老爺對魚嬋姬是動了真感情。
只是,他老人家這把年紀還搞這般就……
祝枝山聞聲熱淚盈眶,道,“朝動情,夕死可矣。”
唐寅冷笑道,“祝瞎子,你這樣篡改孔聖人的名句,就不怕他知道了也會生氣嗎?”
“東風吹骨軟於綿,
病沈愁潘煞有權。
較綠量紅花債負,
斟濃酌淡酒因緣。”
祝枝山嗚咽道,“可是,我的魂魄似乎也隨著她一起離開了……”
唐寅只能表示歎服了,他們翁婿這一對活寶,還真是兩個情感動物。
玉摧紅卻是掙開了嶽增,有些乏力地先躺在椅子上,半晌,才道,“其實,你們真的不需要這麼焦急。”
眾人反而不信了。
在本屆“花魁爭豔”之中,在才藝,氣質和容貌這些硬體上,魚嬋姬綜合實力佔盡優勢,本來是“花魁”的上佳人選。
誰成想,此時,楊月嬌卻曝光出,魚美人竟然是春圖《花陣六奇》的女主角。
嶽增搖頭道,“今夜在公眾面前,她卻成了唯一一個有劣跡的佳麗,怎麼可能回得了頭?”
玉摧紅笑道,“她來金陵,應該不只是為了找嶽老爺談情的吧?”
嶽增道,“其實,她是為了奪得“花魁”。”
玉摧紅道,“嶽老爺可能忽略了,花魁爭豔還沒有結束,而至今為止,大賽組委會也並沒有剝奪魚嬋姬的參賽資格。”
嶽增道,“她……還可以嗎?”
玉摧紅笑了,以魚嬋姬的行事作風,只要還有一絲可能,她就不會主動棄賽!
玉摧紅道,“組委會也是以男人為主,從內心來講,對春圖一事,其實並不會過份反感。”
嶽增恍然大悟道,“面對一個能畫上春圖的美人,大家一邊道德岸然地罵著對面,一邊心裡只怕還在幻想著怎麼與她胡天胡地呢……”
玉摧紅沉吟片刻,才道,“這一次,楊月嬌與徐渭都想錯了。”
花魁爭豔,其實只是一個堂會,只是要選出一個豔壓天下的大美人來,又不是給自己家裡挑選媳婦。
簡而言之,只要這個女子長得足夠漂亮,誰會閒得去抓著一個女子的劣跡不放。
而男人嗎,大家天生就對有劣跡的漂亮女子充滿了好奇,所以說,今夜楊月嬌曝光出魚嬋姫的黑料,不但沒能完全擊倒對方,反而,還讓魚嬋姬吸引了更多男人的目光,為她以後的票選幫了大忙!
嶽增道,“她,真的還會回來?”
玉摧紅點頭道,“而且是趾高氣揚的回來,至於那時候,嶽老爺如何去與她破鏡重圓,恕玉某無力圍觀。”
嶽增現在再看玉摧紅,眼睛裡又充滿了憂鬱和關心,道,“恩公,您怎麼了?”
玉摧紅尷尬一笑,他只想趕緊攆走這位情場深陷的嶽老爺子,恩公現在只想一個人坐在這裡,吐出幾口汙血,清一清體內的溼毒。
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嶽增鬆了口氣,千恩萬謝地走了。
玉摧紅看著嶽增的背影,又看了看祝枝山,大聲嘆息著,道,“允明兄,你做下的好事。”
星光照在玉摧紅有些憔悴的臉上。
這張的略嫌蒼白的臉上,淡淡一笑,便立刻變得很不平凡了。
他在壓抑自己的痛苦,目光卻仍然如同遠山一樣的鎮定。
唐寅卻在看著祝枝山,道,“祝瞎子,現在你岳父終於滾蛋了,有一件事,是你先說出來?還是讓我來說?”
祝枝山一攤手,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