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雙眼一閉,罵了聲髒話,心道,“完了,我還成家呢!”
既然不能坦然地面對死亡,權當自己提前瞎了吧。
但是,過了許久,仍然沒有摧毀一切的爆炸,沒有撕心裂肺的慘叫,空氣中竟然沒有血腥之氣!
有人狠狠地捏了他鼻子一把,唐寅這才睜開眼睛。
祝枝山正在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此時,不但是舞臺之上,連觀眾席中也己空無一人,所有人堵在門口,都舉頭看著天上。
唐寅初時腳步尚緩,但禁不住越走越快,任他落拓這半生,剛才也覺得象是在生死路上走了一趟,只覺雙腿無力,幾欲跌倒,雙手顫,剛才一肚子美酒化成了冷汗涔涔而下。
祝枝山小心將他護在身前,唐寅已是全身軟,不良於行。
只見,眾人仰望蒼穹,大聲歡呼,“美,美,太美了!”
這時,五門加農炮口依舊隆隆,衝到空中炸裂成滿天花火,不單是這些“死裡逃生”的觀眾們,連市民也紛紛擠上街頭,歡聲雷動。
唐寅此時方才知道,錦衣衛為了製造“驚喜”,早已將炮彈掏空,換成了煙花。
羅養性臉色陰鬱,心想我自己此次弄丟了馬憐兒,還被“劫匪”們耍得團團轉,實是丟盡了顏面,大損錦衣衛的威名。
可是從現場的各級錦衣衛們的歡呼聲中聽來,眾人其實也不願意陪著自已殉國。
他眼光從眾錦衣衛們的臉上緩緩掠過,只見一個個容光煥,欣悅之情見於顏色。
眾錦衣衛們如今“死裡逃生”,自是大喜過望。
錦衣衛雖然驍勇善戰,但兵兇戰危,誰都難保一定不死,今日得能免去這場戰禍,除了少數想在征戰中升官財的悍將之外,盡皆歡喜。
羅養性心中一凜,“原來我這些士卒也不想陪我去死,剛才若是真炮彈,他們肯定既算犧牲了,也會心有怨念。”
他轉念又想,“馬憐兒被擄,我不能追回,回頭如何向大哥交待?”
當即舉起總指揮使的飛魚符,高聲道,“北鎮撫司傳令下去,後隊變前隊,返轉營地!”
軍中皮鼓號角響起,互相傳遞指令,但聽得歡呼之聲,從近處越傳越遠。
羅養性回過頭來,只見公公黃謙仍是一動不動的站在當地。
羅養性愴然一笑,朗聲道,“羅養性失職,請公公責罰。”
鎮撫司本來是錦衣衛中一個特殊所在,由衛的下屬獨立於錦衣衛,權力擴大,可直接向皇帝上奏。
只是在本朝初期,東廠廠公劉瑾操握政權,將心腹佈於朝廷各要位上,錦衣衛的前指揮使石義文也常對劉瑾阿諛奉承。
隨著東廠廠公劉瑾權勢的進一步擴大,錦衣位不得不依附於東廠,廠衛格局形式生變化。
所以,羅養性雖然與公公黃謙是應州大戰時的過命兄弟,但是檯面之上,鎮撫司總指揮使大人見了東廠的副廠公,依然是低了對方一頭。
黃公公連咳數聲,方才低聲道,“怎麼罰你?”
羅養性苦笑道,“羅某辦事不力,願受千刀萬剮之刑。”
黃謙道,“大哥說,算了。”
羅養性道,“大哥不怪我,我也絕計饒不過自已!”
他反手抽出腰間的錦春寶刀,內功運處,雙臂一回,噗的一聲,向自己的心口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