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岑渺來到葉春香的房間,門上緊緊鎖著一把鐵鎖,她嗤笑一聲,顛了顛手上的鐵錘,沉重的鐵錘飛起又被她牢牢抓在手裡。
“那就讓他們來吧。”
話音剛落。
鎖砰的一聲被砸壞,然後她腿抬起,猛地一腳將門踹開,碎屑濺起。
岑渺揚手將空氣中的碎屑揮開,走進房內。
裴阿苗錯愕:“你…你實在太大膽了。”
房間內光線黯淡,只有一束光透過木窗照在上了紅漆的櫃子上,岑渺走過去,又掄起鐵錘將櫃門砸開。然後,她開始翻找東西。
終於——
“找到了。”
岑渺從衣服底下翻出一個生鏽的鐵皮盒子,開啟蓋子,裡面靜靜躺著一塊玉佩還有一張舊紙。
裴阿苗好奇地看過去,她不明白,為什麼岑渺會這麼執著地要找這個盒子?
那塊玉佩是誰的?
那張紙上又寫了什麼?
裴阿苗心頭堆滿了疑問,不過,按照她對葉春香的認知,這麼貴重的玉佩,一定不會是裴家的東西。
岑渺從地上站起,她就著木窗進來的月光,翻開了那張泛黃的紙。
紙張上的小字,全是用鮮血一筆一劃寫下,只是歲月已久,鮮紅的血字已經變得暗沉。
“國破如此,吾將誓死護國,不憐此頭,只憐小女幼苦。小女放在此處,實乃無奈之舉,等過幾日,便會有人來接小女,這些時日,還煩老鄉多費點心,銀元是吾的謝禮,還望老鄉收下。”
不憐此頭,意思是寫信之人不在乎他的生命。
只憐小女幼苦,可以看出寫信之人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女兒。
行筆匆忙,紙張上甚至還有凌亂點滴的血跡,能夠看出寫信的人應當受了重傷。
在這種情況下。
這封信,能夠看得出來是在臨終託孤。
自打翻開這封信,裴阿苗便沉默下來。
岑渺沒有催促,只是將紙條折起,同玉佩一起放入懷中。
半晌,她才淡聲道:“你該明白,這是你的父親。”
一個在亂世中扛起肩上責任,為了振興民族而殉國的人。
一個身處亂世,卻依舊不忘在赴死道路上,為女兒尋得一條生路的人。
阿苗依舊沒有說話。
岑渺沒再等,她站了起來,拿上準備好的包袱,走了出去。
*
裴家,木門搖搖欲墜,滿地狼藉。裡面傳出葉春香的痛呼聲。葉春香自從捱了那頓毒打,她躺在床上已經不能動彈。
“兒啊,一定要把人抓回來!”葉春香痛得直抽氣,她緊拉著裴高軒的手,“一定要把那大逆不道的人抓回來,娘全身沒有一塊好肉,娘差點要被那賤人害死!她簡直反了天!”
裴高軒剛從城裡回家,一進門就看到像遭了賊的家門,立刻轉頭去山上找人,如果不是他取得早,母親只怕要被人打死!
裴高軒見平日健康的母親,只能躺在床上哀嚎,憤怒不已。
養育之恩大過天。
縱使葉春香迷信封建,縱使‘拍喜’一事乃無稽之談。但,一個童養媳,若不是裴家撿了,只怕早就凍死在路邊。她不懂感恩不說,還恩將仇報,設計讓母親替了原本是她該挨的打!
岑渺年輕體壯,為了哄老人家開心,挨頓打怎麼了?總歸母親是為她好,難不成一頓打還能打死她?
“娘,你放心。這種狼心狗肺之人,我一定會將她抓回來!”
葉春香得到兒子的保證,這才舒了口氣:“你留學的事情辦得怎麼樣?”
裴高軒安撫母親:“快要辦好了,到時候我先去國外,等學校的事情辦好,我就接你出洋。”
葉春香有些為難:“那個大小姐,為難你沒有?”
裴高軒勉強笑了笑,“千金小姐的脾氣是嬌蠻難伺候了些,但李小姐需要我為她輔導功課,她的父親也已經答應我,屆時會資助讓我和她一起留洋。”
這番話把葉春香聽得心疼不已,家裡雖然窮,但她從小就沒讓裴高軒受過委屈。
一直讓人伺候的少爺,如今變成要伺候別人。
想到這,葉春香愈加憤憤不平:“就是讓那個賤人跑了,不然就該喊她去幫你端茶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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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照在少女白皙的臉,映照出一雙盛著星辰燦燦的眼眸,她的衣裳破舊,布鞋上破著洞,走在碎石遍佈的路上。
前路黑暗,就像張開血盆大口的怪物般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