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禿禿的樹枝間透出鉛灰色的天空,細雪簌簌而下。
CT122不見蹤影。
裴染分析：“會不會因為現在是沉寂狀態，很多巡邏機器人都炸了，這個CT122聯絡不到相應轄區的巡邏機器人,所以自作主張，跟上我了？”
W答：“也有這種可能。它們其實非常聰明,沒人指導,正在自己學著處理這種異常的新情況。”
裴染就是它的那個“異常的新情況”。
W無聲無息地旋轉上半球的球身，仔細掃描一圈，確認：“已經跑了。暫時不在附近。”
它每次溜得都超快。
裴染：“治安局的巡邏機器人都這麼慫的嗎？”
打一槍就跑,不敢跟W硬剛。
W：“我猜測,是因為它看到死了很多同伴,開始最佳化改善自己的行動策略，提高了保持自身存活的優先順序。”
它要是真想保持自身存活,就應該趕緊滾回它的漢克街,而不是這麼陰魂不散地跟著她跑。
裴染收回目光，低下頭,忽然發現,金屬球中間偏上的部分,原本就破破爛爛的裂口旁邊,多了一個不小的洞。
他竟然中槍了。
裴染怔了怔，迅速回想了一下，這怎麼看都是他的核心處理器的位置。
裴染沉默片刻，立刻把金屬球放在地上,掰開外殼的裂縫往裡瞧。
核心處理器的藍光看起來很不對勁,黯淡了不少，中槍的地方穿了個洞，邊緣燒得焦黑,附近的藍光跟著黑了一大片，其他部分也不像平時那樣穩定地亮著，都在異常地閃爍。
他的腦子被人打穿了一個洞。
裴染冷靜地問：“是打中核心處理器了？你要完蛋了？”
穿越到這個新世界後，還沒兩天就進入沉寂，算起來，幾乎沒有認識什麼人，只跟艾夏和一個外賣小哥說過幾句話。
倒是和這顆球，聊了最多的天，打了最多的交道。
要是這顆球忽然不能執行，大腦的藍光熄了，還真的會有點難過。
裴染接著問：“要我把你的屍體送到黑井麼？”
他身上有那個他非常珍視的儲存器，如果把它送到黑井，說不定還是能換到她的藥。
“我還沒死呢。”
W的聲音中透出無語。
“而且暫時也死不了。”他說，“它確實射中了我的核心處理器，一部分不能工作了，但是軍方這種型號的機器人，採用的核心處理器與很多其他機器人不同，是相對獨立的雙腦結構，我正在隔絕損毀的部分，用剩下一半處理資訊。剛才我仔細權衡過利弊，如果想不讓你中槍，我就一定得挨這一下。”
他捨身救人，獻祭了半邊腦子。
裴染看見，處理器上的藍光閃爍了一會兒，一部分徹底熄了，其他部分不再閃爍，終於穩定下來。
他關機不了，裴染放下心。
這顆球現在看起來
更慘了。
“以後要注意多觀察周圍，()”裴染把金屬球殼掰回原位，順口囑咐，要是下次再擋槍的話，儘量用其他部位，損失不大，比較好修。⑴()_[(()”
W：“……”
W：“都不謝我一句。你們人類都是這麼沒良心麼？我還以為只有我們人工智慧不長良心這種東西。”
也不知道是在罵她還是在罵他自己。
裴染說：“我哪有沒良心。你救我，必然是因為我有可用之處，值得你救，對不對？”
他是人工智慧，還是被設計用來處理聯邦安全問題的人工智慧，權衡利弊得失是他的本能。
他還指望著她送他去黑井。
W被她噎得停頓一秒，才說：“好。你很值得。我還有個好訊息，我應該也打中CT122了，在處理器和能源塊之間的部分，它應該飛不了多遠，可惜不知道去哪了。
裴染默了默，“飛不了多遠。你上次就是這麼說的。”
上次他就說過，CT122只能再飛一百米，結果人家球堅強何止飛了一百米，到現在都還在歡蹦亂跳。
W問裴染：“我們走吧？”
“等等。”
裴染看向旁邊管道工們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