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蠢了。我只是睡不著,後來突然有一個直覺——”
“艾瑪——”
“不,你聽我說完。我剛才突然有個念頭,覺得克拉拉很不妥,或者克拉拉受傷了,或者——”
克拉拉·派克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床沿——艾瑪的聲音似乎有千斤重,把她壓得站也站不住了。她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克拉拉,”遠在天邊的艾瑪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克拉拉終於回答。
“沒生病吧?房子沒著火吧?”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了。”
“謝天謝地。我笨死了。你不怪我吧?”
“不怪。”
“嗯,那就……晚安吧。”艾瑪·克勞利掛了電話。
克拉拉·派克呆坐著,盯住電話聽筒看了整整一分鐘,直到聽見提示音說對方已經掛機,才隨手把聽筒放回機座上。
她又走出去抬頭看著暗門。
暗門現在已經安靜了,反而是窗外有搖曳的枝葉不斷敲打著木窗框。
克拉拉對著暗門眨了眨眼睛。
“你自以為很聰明,是吧?”她說道。
當晚剩下的時間裡,閣樓再也沒有響起爬行、跳動、低吟或者老鼠跳舞的聲音。
三晚之後,那些聲音又回來了,而且更響了。
“不是小老鼠,”克拉拉·派克說,“而是體型巨大的碩鼠,對吧?”
作為回答,閣樓裡面的東西竟然以天花板為舞臺跳起了錯綜複雜的芭蕾舞。沒有音樂伴奏,它們用腳趾跳出最古怪的舞步,一直跳到月亮西沉。當月光消失的時候,房子突然陷入死寂。直到這時候克拉拉·派克才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終於能夠重新開始喘氣了。
到這個星期結束的時候,那些聲音的分佈模式已經具備了很明顯的幾何屬性。怪聲迴盪在二樓的每一個房間裡:縫紉室、舊臥室,還有圖書室——這棟房子以前的住客就悠然自得地坐在這個圖書室裡面翻書,還可以凝神觀賞窗外鬱蔥似海的慄樹林。
到了第十個晚上,怪聲變成了鼓點,打著奇特的切分節拍,沒完沒了地敲著。克拉拉·派克雙眼瞪得像銅鈴那麼大,一直熬到凌晨三點,突然猛地一伸手抓起電話,撥通了艾瑪·克勞利的座機。
“克拉拉!我就知道你會打給我。”
“艾瑪,現在是凌晨三點了,你一點兒也不奇怪嗎?”
“不奇怪啊!我躺在床上一直惦記著你呢。我想打電話給你,可是又覺得挺蠢的。這回真的有什麼事情了,是吧?”
“艾瑪,你得回答我這個問題。有一間屋子,屋子裡面有個閣樓,閣樓已經空置很多年了。如果這個閣樓裡突然出現很多東西,這是為什麼呢?”
“我都不知道你家有閣樓……”
“當初誰會知道呢?廢話少說,這聲音一開始只是小老鼠,後來變成大老鼠,現在簡直像一群貓在上面四處亂蹦。我該怎麼辦呢?”
“在主街上有一間店叫驅鼠殺蟲團,他們的電話號碼是——你等等。噢,在這裡,是7799。你確定有東西在閣樓上?”
“見鬼,整個高中田徑隊都在上面了。”
“克拉拉,這房子以前誰住過?”
“誰——”
“我的意思是,這閣樓一直以來都是乾淨的,對吧?可是現在突然就有東西了。以前有沒有人死在上面?”
“死過人?”
“當然了!要是那裡死過人,那麼你屋子裡的可能根本就不是老鼠。”
“你想告訴我,那些是——鬼魂?”
“你不相信——”
“我當然不信鬼魂。我更不信那些用鬼魂來嚇唬我的所謂‘朋友’。你別再打給我了,艾瑪!”
“可是……是你打給我的呀!”
“掛了吧艾瑪!”
艾瑪·克勞利掛了。
三點半,陰冷的凌晨,克拉拉·派克悄無聲息地飄進走廊裡。她站了片刻,然後伸手指著天花板,好像故意要惹惱它。
“鬼魂?”她低聲說。
暗門的鉸鏈隱藏在夜色之中,此刻正以陰冷夜風作潤滑劑,自己給自己上油。
克拉拉·派克緩慢地轉身,走回房間,上床躺下。她心裡還想著剛才聽到的每一下動靜。
清晨四點二十分,一陣怪風把房子吹得直顫抖,把她也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