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快看呀!
“律師說,能讓他在牢裡過好幾年。”說這句話的時候,時新月是笑的。
“小月……你……你真心想告他,我跟我說,我……”時招娣嘆了一口氣,“你哪來的錢呢?是不是又去撿廢瓶子了?”
“有些是,有些是我投稿。”女孩兒小聲說,“給作文雜誌。”
她沒有手機,都是手寫了稿子靠在資訊科技課上敲下來,再發到雜誌的郵箱裡,稿費是打在了學校收學費的銀行卡上,她再找機會去提出來……五年來,時新月像個倉鼠一樣地積攢著錢。
何雨倒了四杯水,放在每個人的面前。
“新月這是堅持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也挺好的。”
其實何雨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她理解了時招娣,也能理解時新月,心裡也為時新月的做法高興。
也心疼,這是怎麼樣的一個孩子呢?她知道她媽是對她好,還是這樣沉默地堅持著做著這麼一件事——把自己生父送進監獄。
反應最大的人是任曉雪,今天她這個成熟穩重班主任的形象可謂是爛了個細碎。
高一(2)班班主任曉雪女士哭了。
“你早點告訴老師,老師肯定幫你想辦法,你不想告訴家長我就不告訴家長,你才上高一啊,你這……我……我現在覺得我這老師真是白當了。”
“老師,您……我……沒有……”時新月有點兒慌。
“唉,我覺得這個事情,還是你們母女兩個應該好好溝通,你媽一直堅持不想報警,她也是為你考慮,怕影響你以後考公務員。新月啊,你……”
何雨也想說你如果一直堅持表達,你媽媽也會聽得進去的。
可她覺得這種很好聽的話很不負責。
她不是時新月,她不是被打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逃出來的才成年的小姑娘,不是體重只有六七十斤,不是……人間這份苦,她何雨沒嘗過,也就不配在別人拼出了個遍體鱗傷之後再說別人本不該嘗。
“小月啊……你這麼辛苦,你圖什麼呢?”時招娣的聲音有點啞,“我……你……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今天故意去找他了?”
看見時新月有些驚惶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何雨的心裡只有五個字:“知女莫若母。”
時招娣還是叉腿坐著,進了何家她就脫了鞋,赤腳踩在了地板上。
看看自己的腳指頭,時招娣嘆了一口氣:“你不是故意招惹他,他沒那個膽子讓你見血,你十八了,他四十六了,馬上就是他求著你過日子的時候……你考上一個公務員,當個小官兒,就他那慫樣兒,到時候他奉承你都來不及,你……”
“媽。”時新月的聲音很大。
“我不願意,我不去想那些什麼未來、以後,我不去想……我只希望、我只希望有什麼東西能夠幫我證明,他、他是錯的,他是應該付出代價的,我沒有錯,你也沒有錯,我們……”
時招娣坐著不動,像是靜止了一樣,好一會兒,她說:“你總有道理。”
任曉雪一把將自己的學生抱在了懷裡。
“新月,沒錯,咱沒錯,真的,不是你的錯……你最大的錯就是你不該這麼危險去找他!”
女孩兒沒有哭。
女孩兒的媽媽沒有動。
何雨動了,她站起來,走進臥室,找了一條八分新的軟料混紡褲子和一件套頭衫。
“你去換了。”
時招娣抬頭看她。
“你坐這兒不是怕弄髒了我家沙發麼,我不跟你客氣,你把衣服換了,坐那兒跟你女兒好好說。”
時招娣眉頭皺了起來。
何雨的眉頭皺得比她還是深。
“快點兒,你女兒那麼慘兮兮的,你坐這麼遠像什麼話啊?”
時招娣站了起來:“謝謝啊小姑娘。”
她左右看了看,走進了何家的衛生間。
衛生間門關上了。
何雨立刻拿起了她放在桌上沒帶走的兩個牛皮紙袋子。
一個袋子的口鬆了,露出了一個木柄。
是刀把。
何雨吞了一下口水,從一開始她就認出這倆玩意兒是啥了,看見時招娣片刻不肯離身,她也真是怕極了對方突然就不管不顧去找畜生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