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中呂再來試科途(一)

小說:表同作用 作者:平老爺

【先求票,然後說一個小的修改,前幾天偶爾翻閱史料,現萬曆年間的提學官全稱應是提督學校御史,等到了天啟朝為避諱熹宗皇帝朱由校名諱才將校字改為較字,又過了一段時間才最終確定為提督學政,所以前文稱呼有誤,今天已經全部改了,花了不少時間,更得慢了】

四月初六,府試正式拉開了帷幕。

之前本該好生休息的王星平這幾日卻沒有睡好覺。

倒不是擔心考試的成績,他原本就沒有將這次的成績放在心上,何況也對孫崇先表『露』了心跡,算是打足了預防針。

而造成他未得安枕的罪魁實在是如今保利行的生意,自從打詰戎所回來送走了劉鏽和倪朱謨沒有幾天,保利行的鐵器名聲便在貴陽城聲名鵲起了起來,這便是他新近想出來的廣告惹出的快樂煩心事。

借鑑於後世的月份牌與招貼畫,內容卻不似如今市面上常見的書商扉頁和商店楹聯,而是採用了通俗易懂的民俗年畫形式,但主角卻都是靚麗的女子。或是手拿剪刀正在裁衣,或是提起一把菜刀正在烹菜,楊文驄按照王星平的要求來畫,又用了王星平教他的透視和工筆之法,將一個個水靈靈女子畫得惟妙惟肖風情萬種。

每張招貼上又都印著他親自寫下的一句話——‘王家保利行鐵廠,經營各『色』鐵器,物美價廉,新城北隅裡內只此一家,別無二處’。他又在招貼旁邊空白處另外印了官府小心火燭之類的警語,滿城的張貼,讓來往貴陽的外地客商頓生好奇之心,不過才幾日功夫連同福泰號和王府的大門便都一副要給人踏破的樣子。

其實要說廣告,貴陽雖然偏僻,但往來的川商贛商也頗多,還有兩浙遠來的貨主,城中但凡是湊幅之所也多少有些店招幌子之類,三丈高低的沖天招牌王星平一樣在大十字內一處商戶門口見過,但如他這般將繪畫和招貼結合起來的以往卻從來沒有。是以這樣有趣的事情楊文驄也才肯做,為了將俊俏女子畫得傳神,那幾日北城外的私窠子沒少被他光顧,這位楊少爺在鮮魚巷裡花銀子只看人不辦事的趣聞倒也傳開了。

但楊文驄畫歸畫,卻是與人無涉自己來做,不似王星平這幾日收到的商家名刺便堆滿了案頭,有些是好奇王家鐵廠的貨品想要看樣的,也有已經進了貨覺得不錯又想來說包銷的,這生意好了看來也不是什麼舒心事體。

今日楊文驄這個保人天不亮便被王星平給叫了起來,府試不同縣試,考生的範圍更大,人數經過縣試淘汰倒是與縣試規模相當,只略多些。

考試的地點換到了府衙,倒也一樣沒有專設的考棚。

這一回不少考生是天不亮便聚集在了府衙門口,有些乾脆就是通宵,那些外地的考生更是提前幾天便趕到了府城,而今日為了方便,貴陽的城門也破例提前開啟,這是為了城外的考生早些進城不要耽擱了時辰。

尚未抵達府衙門口便已經見了路上影影綽綽的燈籠,有的寫著主家的名諱,有的還有廩保和塾師的尊號,還有些乾脆在燈籠上畫著花押記號方便人多時不要走散耽擱了之後的驗名,同時也算自漲身份,若是燈籠上掛個馬進士門生那多半等會驗保便更為順利。

攤販早早擺出了攤子,賣米粉的順便賣著洗臉水,雖然等會兒唱名之後難免又是一番披頭散,但也不代表讀書人不愛體面。其實縣試時也有這樣的小販,但是縣試多就是新貴縣周邊的考生,少有自己沒有準備周全的,故而販子也少。

照例的唱名驗保,照例的一番搜檢,王星平能感覺到府試比起縣試的確是嚴格了不少,至少聽說座便不能隨便選了,但依然有不少夷生參考,看來似乎考官的確會對夷生有所照顧,當然夷生中應該也有才學之士不能一概而論。

貴陽知府孫崇先就坐在府衙正堂前聽著下面點名,已經先驗過了兩次的考生經過最後一番對照無誤便領了白卷去各自位置上入座了。孫崇先看院中的模樣倒與點兵無異了,這場面又讓他想起當年他在家鄉參加科試,他是陝西扶風縣人,到了鳳翔府試的時候一樣也有了單獨的考棚,而後來在鳳陽府為官,無論是蒙城縣學還是潁州州學便都有自己的專門考棚,且還規模不小,再看這貴陽府的府試便顯得促狹了。

此時他正好望見剛剛進了考場的王星平,思緒又放到了這個少年身上。

之前王星平與他閒談便曾提過想要在北城新建一處貢院,另設考棚講堂。說起此事,他又想到此子的種種,最近幾天搞出的廣告招貼就不說了,不光將王家鐵廠的名號打響,他還知道進退,刻意將官中的各種告示一併攬了去。

而詰戎所那邊更是聽聞要建一處醫『藥』局,為此甚至連江南名醫倪朱謨都給請了去,幾次作戰受傷殘疾和陣亡將士的家人聽說也被他妥善安置了。想及此,孫老爺便會記起自己在蒙城知縣任上的事情。

萬曆二十九年,黃河在上游歸德府(今商丘)境內決堤,大水奪去馬河、北肥水和渦水河道自西北而來,三河將縣境氾濫為汪洋一片。當時他才剛剛上任知縣,一時手忙腳『亂』,但救濟災荒的同時他卻幹了一件事情,便是在災後將縣城西關外被淹的無主荒地重新清理出來,將全縣受災的孤寡安置在其中公屋並以專人護養。

災後蒙城縣疾疫流行,他又集醫人開『藥』局,用大鍋熬『藥』分送給病人以療民疾。更動員醫官郎中在縣城中開辦『藥』局,分科看診各展所長。

說起來這些也是他在地方的政績,正是有了這些積澱,後來他才能以區區舉人身份先升潁州知州後又遷為如今的貴陽知府,但上任以來,除了沾光撫臣撈了些軍功,於治政上卻並沒有多少施為。

但現在一想,他便現原本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如今這王星平似乎倒都在幫他做了,可嚴格算來此子不過是個白身,而行事種種卻是透著大抱負。是以郡試一開,孫知府便對王星平有所關注,只可惜他向自己表『露』心跡並不打算本科進學,這樣的態度反而更讓他看重。而且這王星平做事有始有終,又頗有擔當,別的不說,如他這般年紀的腳力不好,無論是漢生還是夷生多有家中僮僕跟著甚而一路將人背到考場的,但他卻一直只有個小廝在側,重要的事情從不假手於人,更不會做以人為畜這種有辱讀書人名聲的事情。

雖然只當是練手,孫大府卻也有心收下這個門生,反正無論是練手還是真考,只要他透過府試一樣可以算做有參加下科道試資格的。心下定了想法他便暗自拿下主意,只要王星平的墨卷寫得尚可,便要取中他。

王星平並不知道孫老爺的想法,此刻他才剛剛落座,正忙著整理凌『亂』的衣冠束,考場的桌椅做工並不精良,上次縣試他便已經領教,如今依然是如履薄冰之感。只是沒有考試的壓力,也還算得輕鬆。他環顧周圍,便見都沒有一張熟臉,恐怕多是外地的考生,這樣將人打『亂』倒也是正理。

幾名左近的考生紛紛與王星平拱手致意互通名姓,其中有聽說過他的頓時投來恭敬的目光。

半刻鐘不到所有考生便已全部入座,落鎖的罄聲響起,考場也總算漸漸安靜下來。

又過了不到半刻,幾個先前在外面唱名的書吏又如縣試時一般舉著題牌在考場中轉了起來。

其中一個聲音最為洪亮,“都聽好了,這次的題目一個是‘夫孝者善’,一個是‘毋以事上所惡’。”

王星平略一思索,文字便浮現於腦海之中,這頭一道題的出處是《中庸》中‘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原意是說所謂孝行其實是要繼承先人遺志有所揚才是,這也是後世儒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中無後二字的本意,卻不是生不生得出兒子繼承香火的意思。

至於後面一題則是出自《大學》,‘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此之謂絜矩之道。’歸結起來便可說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一種延伸。

但兩道題目都是截搭題,那意思自然便與原文不同了。

不過這卻難不倒王星平,這樣的截題不算生僻,語意也算完整,更況前面的一題他還曾專門與馬士英探討過,這題就算送分了。

既然看著天光尚早,自己又胸有成竹,故而王星平又故態萌將考籃中的吃食及一應碗碟都一股腦鋪開在考桌上。

此時正是題目剛剛下,考場上頓時又是一片嘈雜,有那老眼昏花的,也有耳朵不甚靈光的,藉著這個機會便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其中自然也不乏渾水『摸』魚之輩,王星平所在的對面便有一個年輕儒生,此刻正對照著題目將藏在貼裡衣物中的蠅頭小抄拿出來翻找,連著找了幾張似乎都對不上題,正莫奈何時卻見王星平這邊擺開了一桌吃喝起來。

那儒生忽然看得愣了,竟忘了手中的紙條,這卻被巡視的教授撞個正著。學官人贓俱獲,幾個軍餘和皂隸便一擁而上將那儒生拖到考場外面一頓好打,慘叫聲聽得考場中人個個噤若寒蟬。

只有王星平一人在那裡搖頭苦笑,‘我吃便當,你領便當,也是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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