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九邊忽聞喑風雷(八)(1 / 2)

小說:表同作用 作者:平老爺

王星平見氣氛有異,先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半開起玩笑“方閣老不是剛提了個好法子麼,遼東還會缺學生這點兵馬?”

他說的是大學士方從哲前兩天才上的一道提奏,其他的都是老調重彈,唯有一條是要在如今遼東各堡中選出十餘萬壯丁授以兵甲錢糧,‘不行屯田之法而獲屯田之利,不墾屯田之地而有屯田之兵。’簡直就是大明版的人民戰爭。

問題是理想豐滿,現實卻很骨幹,遼東的局面哪裡是如此理想化的方案能夠解決的,若遼東堡民都是拿起兵甲便能殺賊的人物,又如何還會有薩爾滸當日之敗。再說十萬人的兵甲錢糧,要是朝廷真能解決這些錢糧那兵部又何苦連連催戰,耗也耗死韃子了。更況此例一開,中間又不知會多出多少漂沒和藉機魚肉百姓的事情。

舉薦熊廷弼的雖然也有方從哲一個,但當著王星平這個後生晚輩的面他也沒有絲毫給朝中的大學士留臉,大有深意道“方中涵(注方從哲字)大概是看過了你的大作,不過他的功課可沒有做足,你覺得遼東的那些將門能和堡民們結成統一戰線?”

統一戰線這個說法就是王星平在他的《論持久戰》一文中提出,只不過當時是因為不知如何措辭才直接拿來就用的白話在熊經略細讀之下便覺得極有道理,於是這裡直接拿來用了。不過正如熊廷弼所說,國家表面上對遼東非常支援,但先經過一輪漂沒之後到了軍中的錢糧自然可憐,軍漢們吃穿不著又只得去欺壓小民或是土人,久而久之這邊地也就成了惡『性』迴圈,要說此次建州韃子能夠‘同仇敵愾’,這其中也不能不說是個原因。

其實這樣的事情在大明的各處邊方都在不斷生,只是輕重程度不同而已。

不過從熊廷弼這裡聽來,雖然沒有明說,卻也讓人覺得他的意思便是方閣老的話如同放屁。遼東的事情真這麼好辦如何能到如今局面?當年他巡按遼東參劾了不少文臣武將,與當地官場很是結怨,不然恐怕那些舉薦之人也不會想到再推他出來做這得罪人的事情。

他早已想好,這次經略遼東,不殺幾個立威是不行的,但同時也需要有自己的班底,但他的『性』格自己再清楚不過。除了如王星平、張名世這樣有大才能被自己看中的,即便貴為大學士該編排照樣編排,因此他也清楚自己未來如何還真不好說,不過是改不掉罷了。

聽熊廷弼是這樣意思,王星平也換上了一副鄭重模樣,“如今貴州的改土歸流尚未有個結果,張相公對我有知遇之恩,我自當要有始有終才是。”

“你是這麼想的?可張風皋(注張鶴鳴號)也要去遼東了你不知道?”熊廷弼有些將信將疑,畢竟張鶴鳴的新任命已經下來,雖然撿這個燙手山芋他未必願意。

王星平道“恕學生之言,張相公恐怕未必會去。”

熊廷弼眉頭一挑,“哦?你是這麼看的?”

王星平這話忽然讓他覺得張鶴鳴是不是早跟這小子說過什麼。王星平解釋道“其實學生也是有些私心,一來與相公一般,雖然如今是武職,但終歸還是想走科舉正途,不然這一腔抱負難免無法施展。”

熊廷弼聽了若有所思,他當初何嘗不是因為武人為人輕視才憤而從文,王星平這話雖然不知是否本心,但卻說到了他曾經的痛處。至於王星平自己非要如今趕回貴州,說是為了準備考試的緣故便合乎邏輯了。

而對於王星平而言,這次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參加科舉老實說他是有些遺憾的,不然以顧子明提供的資訊一榜進士他還有些信心的。畢竟從顧子明那裡他還知道了不少其他情報,但似乎因為穿越者出現的原因與歷史已經出現了或多或少的偏差,下一科究竟如何就又是兩可之說了。至於跑到遼東,那就等於放棄了下一科的考選。

且就私心來說也有他的道理,張鶴鳴此人雖然治政疏於籌劃,理事大而不精,但卻是個很好的靠山,有他在背後支援做起事情便輕鬆許多,且以他對張相公的瞭解,即便此次朝廷已有旨意,這個人精卻未必會奉旨。再說熊廷弼,雖然他的能力和見識深得王星平認同,但卻因為脾氣暴躁和行事太過強硬,並非是一個上司的理想人選,跟著這一位實在是太給自己樹敵了。退一萬步來說,即便張鶴鳴真的奉詔出關,貴州再換個人來也比熊廷弼更好相處,對於王星平來說領導太過強勢的感覺並不太好。

何況無論張相公去留與否,他堅持將改土歸流的意志貫徹下去便能在士林中得個有始有終的名聲,也是他日後展的根基。

“這二嘛如今學生的產業都在貴州,養兵這事背後的艱辛相公想必也知道,我等若是貿然去了遼東,客兵在那邊可不好相處。”王星平繼續說道。

當然王星平話也並未說完,還有一點便是這地頭蛇多了便不好施為了。遼東就算能收復失地那也就是給原本的將門打下更多的家底而已,自己最多分碗湯喝,但貴州只要能夠改土歸流,之後新開闢出的那些田土戶籍便可漸漸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至少以目下的根基他有把握在水西、水東的改流中得到最多的利益,尤其是依靠他的武力和經濟手段征服的土地,這樣的保障就更加穩固,加上貴州那裡朝廷本也不會關心,連這次遼餉都沒有徵到他們頭上。

聽到客兵這裡熊廷弼不禁點了點頭,似乎被說服的樣子,浙兵就號稱是天下有數的強軍,但到了遼東一樣被打壓得厲害。。

見了熊廷弼如此模樣,王星平又趁熱打鐵,“方才學生聽相公說想請調湖廣土司兵北上援遼,這也是一樁問題,如今西南紅苗和土酋都不安分,若是這些靠得住的土兵精銳北上,地方上難免不穩,總要有人鎮守邊荒,學生這兵人雖不多,在貴陽左近卻也還能夠抵些事的。”

聽完這話熊廷弼許久沒有說話,似在認真思考著王星平所言。

過了一陣他才滿是遺憾地嘆了口氣道,“也罷,既然你心意如此,老夫也就不再勉強了。”

說罷他便立刻帶人出了軍營,竟是直接走了,若不是王星平清楚熊廷弼脾氣並知道他其實是要忙於再去下一處軍營,恐怕就要以為是得罪了這一位。

他所不知的卻是,出營門時熊廷弼意味深長地對身邊張名世說了一句——‘張元平真是好運氣。’

約莫等熊廷弼一行走遠去半個時辰之後,王星平這才與宋應星等人施施然回到後營關心起高建侯的傷勢,所幸都是皮外傷而已,稍微包紮之後已經沒有大礙。

倒是經過這一次後,那些縴夫和鹽丁的心氣便高了不少,日常『操』練都更為賣力了幾分。接下來的幾日,周翼明因為那天一戰的緣故對王星平的訓練方式也開始漸漸接受,這些原本就是戰兵的出身的浙兵一旦適應過來新的『操』典倒也練得像模像樣。

至於以後此地駐軍如何靠著‘武器的批判’教會周邊鹽團竭誠孝敬那又是後話了。

等到農曆三月的最後一天,黃程的商船終於抵達了大沽口,他在日本備辦了不少貨物,主要都是銅料和硫磺以及一些水銀。銅料是鑄炮、鑄幣與砧座火帽的材料,同時元老們對空調的需求也必須要保障此物的進口,南洋的天氣對於他們始終是熱了些。硫磺則在火『藥』與化工中廣泛運用,造紙和造膠也缺不了。水銀更是雷酸汞的重要組成,製作火槍擊底『藥』少不了此物。

這些貨物價值不菲,因為遼東戰事的緣故自然不敢進入渤海冒險。黃程穩妥起見便讓商行中人僱的李家船隊先行送往廣東,自己那兩個外甥也跟著船隊同行,名為歷練,實為押貨,他那外甥一官倒是個聰明伶俐的,黃程這次回來有心要歷練他一番,同時分開來走也免得東家猜忌,倒也算想得仔細了。

他自己則按照去年出時的約定到天津來接商行派到這邊的鏢師,當得知竟是東主親自在此自然也有些意外,但自從去年北上前在瓊州見識過長的家丁之後,他就對顧子明格外恭順,反倒覺得能與顧東主一同回程倒是自己的莫大機緣,說不得要再表現一番拿到這日本貿易的正式主事之權。

有顧子明提前在海道衙門和王總兵那裡打點,此船明顯蹊蹺的水線也就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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